The Second Second

   

【德哈】出狱·2

Chapter 2

巫师界的人永远记得四个时间。

伏地魔第一次销声匿迹以及大难不死的男孩名扬巫师界,伏地魔被确认卷土重来以及大难不死的男孩洗尽诽谤,伏地魔死去以及大难不死的男孩真的成为救世主,和救世主被关入阿兹卡班。

他们甚至还能清晰地记得每个时间做的事情,第一个时间他们举杯欢庆,第二个时间他们人人自危,第三个时间他们奔走相告,第四个时间,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他们看英雄被戴上手铐脚镣。

“我将在阿兹卡班度过一段日子——也许余生,以此证明我没有危险性。”救世主像个恶作剧的孩子一样露出笑容,嘴角弧度轻松嘲讽,“我是自愿的,当然……”念出了反弹死咒的缴械咒的嘴唇轻启,《预言家日报》的摄影师忠实地拍摄下这一刻少年嘴角微扬,言语漫不经心,却又惊心动魄。

“……被。”

这一个词炸了巫师界所有报刊杂志,救世主的手铐脚镣,救世主的嘲讽笑容,在这之后的一个月里都是热议话题。每个人都在问,是谁把救世主、把巫师界的英雄关进阿兹卡班,没有人在想,就是他们,把救世主、把巫师界的英雄关进阿兹卡班。

是的,把哈利·波特关进阿兹卡班的,正是“民意”。伏地魔被确认死亡后,起先传遍巫师界的是对英雄的赞歌,然而仅仅半月,“哈利·波特为什么能杀死伏地魔”这个问题席卷整个巫师界。其中,最受追捧的、最叫人惴惴不安的,是“哈利·波特有超过伏地魔的黑魔法力量”。

巫师界动荡。

似乎有很多人愿意相信这个理论,有很多人在猜测,被一个更厉害的黑巫师所拯救,是不是意味着新的黑暗时代到来。有人甚至进入阿兹卡班采访囚犯,向食死徒求证。食死徒们当然乐于见到救世主被扔进泥泞,他们眼珠一转,说是啊,伟大的黑魔王也常说波特有比他更强大的力量,也不管伏地魔会不会跑到他们的梦里掐死他们。

如此到七月,哈利·波特走进魔法部,再出来,就戴了手铐脚镣,面对民众,面对照相机,宣布自己将在阿兹卡班度过一个英雄的生活。那一天喧嚣暂寂,救世主随意选了一个方向,人们挤挤挨挨着给他让路,吵嚷了近两个月的“黑巫师论”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就好像他们才意识到,这个拯救了巫师界的人还没过上十八岁的生日,这个被逼入阿兹卡班的人还是个少年。他行走到此还没有享过与盛名相应的待遇,他行走至此还没有一天,算是他自己高兴过的。他们想起战后丽塔·斯基特迅疾出版的救世主生平,他们想起这是一个孩子,他自幼失去双亲,他童年不幸,他进入霍格沃茨第一年就和最恐怖的魔头斗争,他赢得了胜利,却失去了几乎全部。

“我们凭什么……要求他进入阿兹卡班?”有一个人这样问,而更多的是沉默。受控于战后恐惧而被压抑的理性开始复苏,行至寒冬,“黑巫师论”的掌控者终于暴露出来。魔法部咬紧这是救世主为证明自己无害的伟大牺牲,而走出战争痛苦的人们,用比曾经更浩大的声势宣告,“我们不需要这样的牺牲”。

魔法部抗住了这样的压力。

“我们要对民众负责。”新任部长拉斯特·易克斯汀(Lust extinction)发表讲话,“民众现在一时被英雄情结所控是可以理解的,事实上,魔法部也不想让救世主在阿兹卡班蹉跎岁月。但我们毕竟要对群众负责,一旦确认救世主无害,我们会立刻将他放出来。”

一个确认,就是两年过去。两年中有人认同了这个说法,只是等待,有人披露魔法部阴谋之下的阴谋,至今仍在坚持。比如,一个看似普通的麻瓜餐厅,这里正有着叫任何一个巫师看到都会受惊过度昏厥倒地的场景。倘若想在圣芒戈赢得一床之地,大可来这个装潢素雅的餐厅,看看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同桌而坐的场面。是的,这并不是会叫人惊恐的事情,要命的是他们中间那一位,淡金色头发,浅灰色眼睛,灯光照耀他神情疲惫。

当然,神情疲惫也不是叫人惊恐的事情,这张桌子旁的每一个人都神情疲惫。赫敏·格兰杰眼角还有些湿润,原本衬托她眉目如剑的精致妆容已经褪色,露出连日奔忙的苍白脸色。

“……他就是在强撑,我看得出来。”赫敏语带哽咽地说,“拉斯特·易克斯汀去年就召回了摄魂怪,虽然管辖区是分开的,但是毕竟只是隔着一堵墙,他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易克斯汀还给唱唱反调下了最后通牒。”卢娜·洛夫古德搅动咖啡,轻飘飘地说,“为了配合赫敏和罗恩最新的采访——就是比对伏地魔和哈利成长历程的那一个。唱唱反调已经连着三刊登出同一篇文章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真正认识到魔法部试图用牢狱生活消耗救世主影响力的事实。”

“哈利的影响力不可能被消耗。”弗雷德冷哼了一声,“把戏坊里卖出的每一个把戏都标着赞助商的名字呢,易克斯汀可没有理由不让我们开店。”

“毕竟他们打着观察救世主的旗号,而不是直接把他说成下一个伏地魔,是不是?”乔治说。

“他们当然不能抹去哈利的功绩!”赫敏厉声说,“我说的很明白,我曾经和哈利一起对抗伏地魔,也顺利地帮助了他,如果他妈的易克斯汀要继续这种毫无意义的打压行为,我就敢帮哈利成为第二个伏地魔!”

“是我们,赫敏。”罗恩轻轻按住赫敏的肩膀,“不是所有民众都被蒙蔽,不是么?魔法部用保护民众做幌子,就得用民众的力量推翻他。”

“霍格沃茨的学生们,你们知道,尤其格兰芬多,对哈利是绝对支持的。”纳威惴惴地说,“不过,易克斯汀那个秘书,突克·拉博瑞(To collaborate)也不是完全的傻子,他歪曲赫敏和罗恩的本意,鼓吹预言家日报宣扬哈利成为伏地魔的多种可能……”

“这正说明他们害怕这个!”赫敏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一个英雄,因为错误的监禁成了黑巫师——他一个部长的脑袋还付不起这个责任!”

“冷静点,法律执行司司长。”一直沉默的人终于开口了。赫敏深吸一口气,平缓了情绪,口吻恰到好处的疏离平等:“马尔福副部长的进展怎么样?”

——马尔福。

——德拉科·马尔福。

这便是那个会叫人惊恐昏倒的根源,一个斯莱特林,战争期间的食死徒,杀死前校长邓布利多的帮凶,坐在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中间,参与进他们拯救哈利·波特的会谈。

“威森加摩里最起码有一半原支持者以外的人转而支持我们。”德拉科说,“这样一来,五十个成员中十分之七是我们的人,只要力压易克斯汀重审案件,绝对的优势就站在我们这边。”

“易克斯汀撑不了多久。”罗恩说,“你们知道,珀西最近忙着和德姆斯特朗、布斯巴顿打交道,保加利亚,法国,美国……国际魔法合作司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前几天,不还有一份来自法国的吼叫信偷渡到了易克斯汀的办公室?我听不懂,不过骂的肯定太好了!”

“我仍然怀疑那是你做的好事,傲罗指挥部部长。”弗雷德说,“说真的,这里每个人都会为你鼓掌,你最好承认。”

“可真的不是我。”罗恩说,“易克斯汀还叫我过去听训——哈,他当然想不到马尔福现在会是我们的人,还以为我会被折磨个好歹呢。”

“我要说我一刻也没停止放过这个想法。”德拉科慢慢地说。

“国外的动员和联名还多亏了芙蓉、比尔和查理四处奔波。”赫敏轻轻地说,“探监的时候有人盯着,这些话都不能说……哈利在那里一点希望都没有……他学生时代最喜欢的那本书,我大上次去的时候就被他撕碎了。”

“谁叫他自己救世主精神爆棚?”德拉科嘲讽地说,“三年级拽着箱子就跑的劲头呢?说要抓他就乖乖跟着进去,关键时刻到不是个热血上头的格兰芬多了。”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罗恩恼火地说,“吐一次象牙出来,不行么?”

“我们最好在吵起来之前结束谈话。”卢娜慢悠悠地提议,“我还要回去修订下一刊的内容呢。”

“尽管继续发行。”赫敏说,“法律这块还归我管呢,我倒是看看易克斯汀怎么实现他的最后通牒!”

“那今天就到这里。”德拉科耸了下肩,“我们最好分着走吧……请。”

弗雷德、乔治、罗恩和赫敏点点头,率先离开了。接着,纳威和卢娜告别,也回了霍格沃茨。德拉科看着还在搅拌咖啡的卢娜,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卢娜放下咖啡勺,银制的勺柄触碰杯口,“叮”一声脆响。

“你选择的餐厅,风格越来越朴素了。”卢娜轻声说,“马尔福,你到底为了什么做这一切?”

“没想到是你问我这个。”德拉科思忖着说,“我以为会是格兰杰,或者韦斯莱。”

“赫敏不是没有察觉,但是她现在没有心情多想其他事。”卢娜说,“我毕竟清闲一些……马尔福,你破绽不小,等到赫敏回过神来,她当然会带着罗恩对你兴师问罪。”

德拉科嗤笑了一声。

“话说回来吧,我认为赫敏的担心是完全多余的,你用了两年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就算是为了你爸爸的要求,也不可能突然停手。”卢娜抿了一口咖啡,慢悠悠道,“你只是为了报恩?”

“不然呢?”德拉科反问一句,站了起来。他不再理会卢娜,径直往门外走。门外阳光灿烂,好像德拉科永远记得的无数关于哈利·波特的时间中那最后一次。那一天马尔福家被威森加摩审判,眼看一锤定音的时候,救世主作为证人出席了。他详细描述了纳西莎和德拉科的隐瞒,连卢修斯在马尔福庄园对德拉科的窃窃私语都扭曲成保护性的指示。马尔福一家最终被宣判无罪,散庭时哈利仅仅留下一句“我们两清”,就被戴上了手铐和脚镣。德拉科还愕然,他就在两名傲罗的左右看守下,离开了威森加摩。当时他的父亲说这是一次权利的洗牌,审判既然已经结束,就该去看看新任的部长。可是德拉科听不懂那些话,他失态地追赶出去,看到六月阳光照耀在哈利唇角的弧度,听到空气中传来熟稔的声音敲响彻骨冰凉。

那是最冷的一个夏天,冷过没握住的手,冷过争吵打斗,冷过背道而驰,冷过神锋无影。就更冷过父母双亡,更冷过受尽虐待,更冷过被命运压在脊背的沉重责任,更冷过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去后一无所有。

德拉科总是错觉那一天哈利回头看了他,温暖之中那双绿眼睛仿佛是结了冰。德拉科从来没见过那双眼睛变成这个模样,他曾在哈利的眼睛中见过愤怒、屈辱、恐慌、伤痛、绝望……不曾见过心灰意冷。然而他能说什么?他连为这个人愤怒的资格都是没有的。

德拉科走到一处楼房阴影下,因阳光太过光明温暖而引起的心烦意乱稍稍减退了。他最后看了一眼刚刚聚会的餐厅,卢娜正从里面走出来。

为什么他选择的餐厅越来越朴素?两年里,每个人都有了变化,幼稚的人成熟,敌对的人友好。而他,德拉科·马尔福,他学会了心痛。只要一想到哈利·波特在牢里受苦,他竟然会觉得柔软的床铺叫人坐卧难安,像是葬送所有美梦的坟墓。他甚至已经住到了麻瓜界,他试着走路上下班,试着摆弄那些麻瓜的厨房用具。他想,这样是不是接近了哈利·波特的生活,他又想,他的生活和哈利·波特截然相反。他曾以为波特盛名累累,他最终发现波特是盛名所累。比如现在,一个前食死徒坐上副部长的位置,而一个真正的英雄却在阿兹卡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一声爆响敲碎荒唐可笑,楼房阴影下仿佛没人出现过。就好像多少年梦境绵延的青涩懵懂一朝散空,亦或是那些至今未曾出口的言语尽覆风中。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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