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二】正邪（五）
【十四】
用完餐，金乌一边收拾餐盘一边打量喝着茶的印飞星。印飞星注意到金乌悄悄瞥过来的视线，放下茶杯对她笑了笑。
“看什么？”
金乌把盘子装回食盒，又拿抹布擦干净桌子。
“我看大人您面有忧色，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没有，别总是乱猜。”印飞星眉头一皱，“我真是不知道你们这些心思是怎么回事，一天到晚都要问我个几次是不是烦心——还非要我心烦不可？”
金乌让印飞星突然冰沉下来的脸吓了一跳。她竟然忘了！印飞星虽然对他们下人一向很好，但从来最忌讳别人胡乱揣测他的心思！
“大人，我——”金乌立时膝盖一软就要跪，却被印飞星扶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窥探印飞星的脸色，发现那一丝冰寒已经退去。
“没事，不急着跪我。”扶正金乌，印飞星转身往门外去了。门外的风景有几分像逍遥门，有几分像百媚教，也有几分像是玄铭宗。
“我知道，你们揣测主人心思也算是基本功课，我也不在意你们对我生活上的事多注意些少注意些。”印飞星一边走一边说，金乌端着食盒，快步跟在他身后，“只是你们也猜不明白我到底在想什么，又到底是什么心情，自作聪明只会让我真的心烦起来。”
印飞星的目光落在庭院中一棵树上，那树是园中最高，阳光擦过树顶，光线刺眼的暧昧。
“你该知道的，难过的人也可以笑，开心的人也可以哭。”印飞星在树前驻足片刻，很快就继续前行了，金乌知道他这是要去前坛找慕容归鸿，因此没有跟上前，只是站在印飞星身后将腰弯下，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直到印飞星远去。她抬起头来那一刻，有细碎的粉末从空中散落下来。粉末一闪而过，在金乌鼻尖暴露了一丝木头香气。金乌奇怪地眨眨眼，却也没多想，转身往厨房去了。
【十五】
修真界3608年，7月1日。
东方芜穹皱着眉头在院中来回走动，他面前是一排正道人士的尸体，他身后是面色严肃的各门各派代表。
“各位，在下不是为那些魔修说话。”东方芜穹转过身看着神色肃穆的一干人等，“但就我们以往与魔修交手的经验，他们手下的死人，可没有眼前这样的。”
众人交头接耳一番，都更仔细地观察躺在地上的死者。
这些人确确实实没了呼吸，面白身僵，着实是死透了，但是这些人一个个都面色安详，完全不像以往那些亡者的脸上挂着恐惧不安。他们身上也基本是干干净净的，除了地上的灰尘泥土，没有一丝血迹。比起死亡，这些人更像是洒脱而安详地睡在了地上。
终于，有一个人上前一步，躬身作揖道：“您说的不无道理，但是现在除了魔修，还有谁会对我等道友下手？”
东方芜穹抽出帕子擦了擦手，摇头。
“在下不知。”
“这……”人群中有窃窃私语响起，明显是对东方芜穹没能给出个明确答复而感到不满了。这时，忽听门外有人唱名：
“天道使者到——”
众人目光皆被吸引过去，只见卜算天正缓步而来，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立刻就有人迎了上去。
“天道使者，您是知道情况来的么？”
卜算天看也不看那人一眼，直走到东方芜穹身边。她的目光在地上一排尸体上扫过，面向众人，缓缓开口。
“此事，确非魔道所为。”
话音未落，立时激起哗然一片。
“那是何人？”
“现如今除了魔修，还有什么人会和咱们正道作对！”
“还请使者明示！”
卜算天眉头微皱，两臂高抬，向下一压。
“还请诸位道友不要心急。”她朗声道，“天机，在它愿意出现时自会出现。”
“那敢问使者，何时会现？”东方芜穹在卜算天身后，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卜算天略微侧头看他一眼，音色冰冷。
“不出三日。”
【十六】
修真界3608年，7月15日。
印飞星站在坠魔崖顶，迎风而立。
天道使者的话从来没有错过，7月3日，死者复苏，法袭无伤，刀击不倒，高呼“混沌将至，正邪皆无”。消息没传到魔界去，正道中人也不甚理解，只当这伏魔大会会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而握着真相的卜算天和印飞星，一个不言，一个不语。
坠魔崖，前世是这里自己一落千丈，今世是这里自以为逆转。
如今都能活下去，好，还是不好？
应该是好的。自己不是最想活下去么？那家伙贪生怕死的，最盼也不过是活下去吧。
身后传来清冷女音，簌簌风声中，看着冷情的人语气里竟然有几分叹息。
“决定好了么？”
“他的劫，为什么还要你来安排？”印飞星突地甩出这么一句话，没头没尾，卜算天却听明白了。
“本是不用的。”卜算天轻轻颔首，“但是你们变数太多，一个两个都不走寻常路。放任你们前行，此战就没有变数，唯有正邪皆无一途。”
“正邪皆无，便不是天道？”
“是，但不是此处该有的天道。”
“天道使者，你真奇怪。”印飞星语气中带了些笑，脸上却毫无表情，“说天道顺其自然不可违逆，我们顺其自然，你又说这不是天道。”
“你可以顺其自然，最后你二人还是一个结果……甚至会更糟些。”卜算天道，“过程偏颇而结局一般不遂人意，又怎是逆天而行？”
“……我若不应，会是什么样？”印飞星轻声问道。
“你们历尽辛苦，依旧缘浅。到最后二人被迫分离，一人居邪一人归于混沌，你死于愤恨不甘，而他郁郁而终。”
印飞星了然地点点头。
“你对他真好。”
“权当是老乡福利。”
“他不是我执着的那个人，也许我不用为他付出。”
“他不是你曾经执着的那个人，但是是你现在不愿放弃的人。”
“他的过去我一概不知。”
“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印飞星抬了头，远处一轮红日坠向地平线，江山迟暮。
“算了，知道也没什么用。”印飞星说，“何时开始？”
“八月过半。”
“好。”印飞星应过这一句，飞身跳下坠魔崖。风行珠已去，坠魔崖却威名仍在，此时用来暂且避世，确实是个好去处。
如今七月过半，一月时间，是修炼也好是整理思绪也好，都要远了纷乱才好。
卜算天还立在崖上，风吹着她的裙摆飘荡。
“大人。”一件厚实的大氅披上卜算天的肩头，“崖上风大，您小心身体才是。”
“阿右。”卜算天双手拢严大氅，视线不离印飞星刚刚站立的地方。
“大人，有何吩咐？”
“他以后也会有人关心呵护，在意他冷暖心情。”卜算天低声喃喃，“可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
“您是天道的使者，天道何时错过？”右侍小心地接过她的话。
“是了，天怎会错呢？”卜算天抬头，落日的余晖点燃了原本的蓝， “但也许我不用让他做这个决定，也许……也罢。”
也许还有别的出路，也许不用牺牲一人而救天下，也许顺其自然，还会有其他的变数。但她卜算天也只是凡人，也想回家。
这是系统给出的，会有大把积分的一条路，她没有理由不去选，更没有理由去选择没有积分的“也许”。
“还不知未来如何呢。”点点星辰映入卜算天的眼睛，“系统也不会告诉我一切，况且泄露天机，我也被扣了很多积分……”
“同样是在天道中挣扎的人，莫怪我。”
夜幕降临了，天空眨着它黑色的眼睛，默默注视万物。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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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2016-12-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