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econd Second

Chapter 17

“赫敏，福灵剂还有多的么？”

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赫敏惊喜地抬头看着哈利。邓布利多的葬礼刚刚结束，他们现在都在房间里收拾东西。赫敏担心哈利的情况，推迟了收拾行李的时间，在哈利和罗恩的宿舍蹲着。

然后她听见了哈利说话。

哈利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最近的一次，两天前，他对邓布利多的葬礼提了意见，告诉罗恩和赫敏魂器是假的，之后他就闭紧了嘴，两天来甚至不曾进食，出院后一直只是躺在床上。赫敏没有办法，联手罗恩给哈利硬灌了营养药剂。哈利喝了下去，但很快他的脸色就难看起来，吐了一个天昏地暗。卢平葬礼后就离开了学校，庞弗雷夫人对哈利的情况难得束手无策，罗恩和赫敏担心得不得了，也依然无计可施。然后，今天，终于，哈利再一次开口说话了。

“福灵剂已经用完了。”赫敏欣喜地说，“你还要别的么？哈利，你渴不渴，饿不饿？罗恩正好去了礼堂，他一会儿会带吃的回来——”

“我现在就很饿。”哈利生硬地打断了赫敏的关心，“可以麻烦你现在就帮我带些吃的来么？”

“你先喝点水。”赫敏立刻站了起来，拿起一个盛满水的杯子递到哈利起皮的唇边，“稍微喝一点，好么？你喝了我就去给你拿吃的。”

——“你把这个喝了。我告诉你韦斯莱为什么中毒。”

哈利动了动脑袋，躲开了递到嘴边的杯子。“我现在不想喝。”他说，“放在这里吧。”

赫敏无奈地叹口气，放下了水杯。“你的行李已经帮你收拾好了，不要起来折腾了。”她嘱咐，“我去给你拿点儿吃的，你一定要喝水，好么？”

哈利轻轻点了点头，目送着赫敏转身离开。宿舍的门开启再关闭，哈利拿起魔杖，清晰地念了一个速速禁锢。然后他慢慢坐起来，下了床，扶着墙，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他突然觉得荒唐。这一年开始的荒唐，结束的荒唐，经历的事情荒唐，做下的事情荒唐，被做的事情也荒唐——一颗心也越来越荒唐。他明明已经决定了要恨马尔福，像他对着邓布利多的遗体说的那样，像他后来站在邓布利多的坟墓前说的一样。然后几日来午夜梦回，这一年的荒唐在梦境中徘徊不去，马尔福突然温柔起来的那一次他在他肩膀上悲痛欲绝，此刻如此绝望清晰，却没有一个好的理由。

哈利坐在床上，给门上的禁锢又加了一层。他把玩着魔杖，半晌举起，对准自己。

他的时间不多，室友随时可能回来，赫敏随时可能回来。他本想借助福灵剂，给自己一个好运气，现在看来，只能凭自己。

哈利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冷静地念到：“阿瓦达索命。”

魔杖毫无反应。哈利继续念下去，一遍一遍重复这个致命的、无解的咒语。杖尖开始闪烁微弱的绿光，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哈利念的越来越急躁，这急躁在某一刻有人推门时达到顶峰。

“阿瓦达索命！”哈利大喊了一声，同样微弱的绿光在杖尖一闪而过，他恼怒地把魔杖扔了出去。推门的声音越来越响，哈利能听清纳威的声音……该死！他就说他需要福灵剂！他一向是个倒霉透了的人，果然连找死都没有一个好运气！

哈利在房间转了几圈，最后站定，目光紧紧地盯着门。门已经不再被推动了，纳威可能已经离开。他也许是以为自己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也可能是去找罗恩和赫敏……

哈利重新把魔杖捡了起来。他不信……他不信自己找不到一个死的办法……他不信！突然，一个咒语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那是哈利在混血王子的魔药课本上看到的咒语，标着对敌人使用。现在他难道不是自己的敌人么？他的感觉在撕扯他的理智，他心的一半在背叛另一半。

他是自己的敌人。

哈利把魔杖对准了自己的手腕，又一次想起了德拉科。他想，既然你是仗着我有在乎的人来威胁我，来肆意妄为，那么现在，我不在了，你便也无计可施吧？

然后他露出一个微笑，杖尖抵着腕脉，声音轻柔，轻诉致命。

——“神锋无影。”

鲜血从手腕流出，哈利的笑容虚弱而满足。生命流失，有什么东西在他心脏里鼓动着想要冲破束缚让他知道，而哈利摇晃着倒下，耳边听到门被轰开的爆响，接着便陷入黑暗。眼前漆黑一片的时候，他无比解脱、无比悲哀地想：我早该这样做。

德拉科放下茶杯，往后缩在沙发里。他已经在有求必应室待了两天，布莱斯给他带来了哈利的消息——哈利那天摔断了腿，庞弗雷夫人很快治好了他。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不过，知道哈利安然无恙，德拉科也没有别的奢求了。

“你以后打算怎么做？”布莱斯问，“出了这样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德拉科说，抬起眼睛看着布莱斯。他这两天显得憔悴了很多，黑眼圈明晃晃地挂在眼睛下面，整个人颓废得不得了。此时他抬眼看着布莱斯，眼里的疲惫苦痛完全泄露出来，叫布莱斯不忍心注视。

“我和他本来也没有可能了。”德拉科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我对他做的事。”

“说真的。”布莱斯深吸一口气，“你真他妈是个混蛋。”

“骂得好。”德拉科真心实意地称赞他。

布莱斯叹口气，想再骂什么，毕竟和哈利不熟，所以也没说出口。他思忖片刻，又道：“所以你就打算这样了么？”

“……我不知道。”德拉科把自己蜷了蜷，“不这样的话怎么办呢？难道我要对他表白？告诉他我爱他？他只会觉得我在讽刺他吧。”

“未必没有转机。”布莱斯说，“按照你告诉我的，他这一个月不是已经对你……”

“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德拉科苦笑道，“你觉得还有可能？”

“总要试试。”布莱斯想了想说，“不然就和他永远陌路，你自己看着办吧。”

德拉科半天没有动。他在想，想如果他真的和哈利形同陌路……如果他们以后擦肩而过，哈利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他挥了一下魔杖，一个空信封出现在布莱斯面前，写好了哈利的名字。

“帮我交给他吧。”德拉科轻声说，“你说得对，我们从没好好说过话，我要把我自己说清楚、忏悔清楚……之后他要怎么处置我，都是我应得的。”

布莱斯拿起信封离开了，有求必应室里光线暗淡，照着德拉科颓然的侧脸，照不亮他此时的心情。

布莱斯带着信封直奔格兰芬多塔楼。今天是学期的最后一天，每个人都忙着收拾行李，他相信救世主也不例外。他轻快地往格兰芬多塔楼去，想着这场折磨无论如何有个结果，心情还算好——直到他迎面撞上了塞德里克·迪戈里。

布莱斯当然听德拉科说了塞德里克·迪戈里的哈利·波特假男友史，因此格外看了一眼。就这一眼，他看到了塞德里克怀里昏迷不醒的哈利，和他还在流血的手腕。他愣住了，手中的空信封掉在地上，飘到塞德里克脚底。

塞德里克停下了脚步。这么要紧的时刻他也注意到了那个书写了哈利一学年噩梦的信封，并为此停住了脚步。

“罗恩，你带哈利去医院，快一点。”塞德里克转身把哈利交到罗恩手里。情况紧急，赫敏不疑有他，催促着罗恩快些带哈利到医院。塞德里克看着他们走远，弯腰捡起信封看了看。然后他一把揪起布莱斯的领子，把他抵在了墙上。

“他在有求必应室，是不是？”塞德里克用胳膊压着布莱斯的脖子说，“德拉科·马尔福是不是在有求必应室？”

“波特出了什么事？”布莱斯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他怎么了？被袭击了？”

“跟你没有关系。”塞德里克冷冷地说，“回答我，马尔福是不是在有求必应室？”

布莱斯还是没有回答。但是塞德里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不再理会布莱斯，直接跑向八楼。脖颈上的桎梏松开，布莱斯艰难地咳了几声，看着地面上因为塞德里克驻足而留下的一滩血迹。

“……完了。”

塞德里克疯了一样跑到有求必应室，门没有开，他一脚踢在了墙上。

“滚出来！”仗着八楼此时无人，塞德里克大声喊道，“马尔福！滚出来！”

门立刻就开了。德拉科一直在等，此时听到有人找上门来，慌乱之中以为是哈利来了。他忐忑不安地把门打开，还没看清来者是谁，就被一拳重重打倒在地。

“迪戈里！？”德拉科叫起来，“怎么是你！”

“你竟然还想着折磨哈利！”塞德里克扑上前，和德拉科扭打在一起，“你对他做的那些事！你最近做下的事！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不——怎么有你这种肆意伤害别人的人！”

强烈地不安抓住了德拉科，塞德里克说了一大串话，他只是问到：“波特怎么了？”

“他怎么了！”塞德里克愤怒地喊了起来，“他怎么了——他自杀了！就在今天！就在刚才！”

德拉科愣住了，任由塞德里克的拳头落在他身上。

波特自杀了？哈利·波特？自杀了？怎么可能？怎么会？

“而你还打算继续胁迫他、羞辱他！”塞德里克还在叫骂，他把信封撕碎了扔在德拉科的脸上，“马尔福，你这个——”

德拉科推开了他。这一瞬间他什么都不管了，他要见哈利，他必须见哈利……哈利会自杀？他为什么会自杀？是因为自己的作为么？是他把哈利逼到这一步么？

什么把自己说清楚瞬间都成了笑话，德拉科半年的时间里一直在努力弥补，却在这一刻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他带给哈利的伤害无法想象。觉醒的爱不能为他开脱，弥补也带不走罪过。他慌乱地奔向医院，像是奔赴一场命运的宣判。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