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econd Second

   

【德哈】Castle·2

Chapter 2

起初是一辆会飞的摩托车,伴随着绿光而来。哈利知道自己是这辆摩托车的唯一乘客,而那个驾驶员,他实在是看不清那个驾驶着摩托的人。他从摩托车上向下望,意识到自己不戴眼镜也能清楚地看清最遥远的地面。城市在摩托车下像是又一片天空,万家灯火就是这天空中的繁星。哈利注视着这片星空,注视着那些曲折的、四通八达的道路。突然,一头巨蟒从树丛中走滑了出来,它在马路上自在地游动,车辆和行人都尖叫着避让。哈利有些贪婪地注视着那条蛇,他认识它,他们在动物园有过一面之缘。而现在,有过一面之缘的巨蟒离开了玻璃的牢笼,而他,哈利·波特,还要在楼梯下的碗柜里蜷缩。

“巴西,你的家在巴西。”

“谢谢你,我是从巴西来到这里的……多谢,我走了。”

蛇吐信的嘶嘶声在耳边响起,哈利紧闭着眼睛,在睡梦中皱起了眉毛。那条巨蟒圆溜溜的蛇眼正望着他翠绿色的眼睛,就仅仅是望着。然后,过了很久,哈利才意识到不是那条巨蟒注视着它,而是他贪婪又渴望地注视着巨蟒。他蹲在地上,巨蟒前进一点,他就随着后退一点。巨蟒似乎感到无奈了,嘶嘶地盘起来,竖起身体。

“你要干什么?”

“我要你带我走。”哈利听见自己清晰地说,“我要你带我离开这……”

“可以。”巨蟒说,绕着哈利滑行,“我可以带你离开,但是,你有去处么?”

“我——”

“离开这里,离开女贞路,离开德思礼。哈利·波特,还有你的容身之处么?”

街道消失了,哈利发现自己回到了碗柜。蛇在碗柜外游弋,吐信的嘶嘶声不绝于耳。他捂住耳朵,不想听那些拷问,不想去思考自己离开了这里还能去哪里。他开始希望自己是在做梦,最好是在做梦,那样他还有一个被施舍而来的碗柜,在夜晚的时候是安静的,不会有人问他离了这里还能去哪里……

“咔哒。”

是开锁的声音,哈利猛地睁开眼,在狭小的碗柜里大口地、用力地喘气。

看来他真的是在做梦,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但是当面对现实,噩梦和现实到底哪个更恐怖,就又成了一个新的命题。

哈利从床头的柜子上抓起眼镜戴好,小心地舒展身体,活动胳膊和腿,警惕地盯着碗柜的门,攥紧了他唯一一个防身的工具——达力淘汰的陶瓷小马,比他的巴掌要大一点。

终于,房门被打开了。哈利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然后——

“你这是在干嘛?”达力惊讶地问,看着哈利蜷成一团、攥着玩具的模样,“怎么了?”

“哦……没什么。”哈利这才完全醒过神来。就在刚刚,门锁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还在梦里,而那条巨蟒会冲进来。他放下陶瓷小马,舒了口气,问:“怎么,你爸爸妈妈关够我了?”

达力耸了耸肩膀。

“要一起去公园么?”他问,从门口让开。

哈利摇了摇头,把腿伸直,疼得倒吸了一口气。达力瞧着他,似乎是想要说点儿什么,然后自己憋住了自己的话。他对哈利的情感现在仍然很奇怪,毕竟,以前是他带着朋友对哈利追赶殴打。结果,一夕之间,拳击吊袋学会了反抗,日常的剧本变得不一样,哈利却没有像他那样拉帮结伙反过来欺负他——当然,这也许和哈利在达力多年作祟和威压下,并没有朋友有关。

达力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本来是很平常的一天。他追打哈利,追打到小公园后面的树林。他不喜欢这个树林,因为哈利虽然瘦弱但灵活,他在树林里往往不能好好地抓住他打一顿。但是那天出了点差错,他追着哈利,追着追着,在树林里摔倒了。这本来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谁都有摔倒的时候,不过在追打哈利的时候摔倒,就让人觉得特别尴尬和丢脸。达力因此决意要狠狠地多揍哈利两拳,然后他准备爬起来——他爬不起来了。

达力在地上挣扎,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是被绊倒的。而把他绊倒的东西,一条看起来破旧的绳子,现在正死死地缠着他的脚——这是一个人为的陷阱。

达力开始感到恐慌了,他奋力挣扎,努力去解那条绳子,大喊大叫,想要从这种奇怪的状态中解脱。他甚至大声地呼喊哈利,要这个被他追打的表弟滚出来,他不会打他,只要他解开这条绳子。

于是哈利走出来了,拎着半块砖头,慢慢走到了惊慌失措的达力面前。他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能好好地观赏达力挣扎的糗态,又能保证他自由的双手不会打到自己。然后他颠了颠那块砖头,好整以暇地蹲下去,过长的裤脚拖到地上,过长的袖子滑下去,露出他细瘦的胳膊,和一些细碎的伤疤。

“你摔倒了啊。”他很平静地说,“几天前我也摔倒来着,你还记得吧?”

达力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他很久没哭了,但他现在真的想哭了。

“那天我摔倒了,然后你告你爸爸妈妈,我磕到了你的脚。”哈利若有所思地说,抚摸着手里的砖头,“我一个星期没去上学,待在碗柜里,没有东西吃——你爸爸妈妈真的很关心你,可是我都不知道摔倒以后被爸爸妈妈安慰是什么样呢。”

达力咽了口唾沫——他,他们,是指他带领着的所有欺负哈利的孩子们,经常拿这件事情来嘲弄哈利。他现在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说过那些话,但是他再愚蠢,也知道说出去的话是收不回来的,而他现在不可能威胁哈利,要哈利假装没有听到。

“所以你要不要为我表演一下?”哈利问他,“你再伤的重一点,表演给我看他们是怎么关心你的,好不好?”

达力胡乱地摇着头,恐惧已经完全抓住了他的心。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正视自己这个表弟,正视的结果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加恐惧。哈利注视着他,从破损可笑的眼镜后面注视着他,像是注视着一条鼻涕虫或者什么别的令人憎恶的东西——这往往是他爸爸妈妈看哈利的眼神。

达力感到浑身发冷,他此时才发现自己在这片树林里跑了多远,他的狐朋狗友不在,呼喊也没人听到,大人不能为他保驾护航。而哈利·波特,孤身一人的哈利·波特,在这种一对一的情况下,孤身一人的哈利·波特才是真正拥有拳头的人。

达力瑟缩了,胡乱地叫喊保证起来。哈利听了一会儿他的胡言乱语,丢开砖头站起来,笑了笑。砖头就落在达力脸前,十分准当。但是达力已经被吓傻了,完全不敢拿起砖头反抗。哈利居高临下地看着达力,冷声道:“不许告诉你爸爸妈妈。”他说,“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比你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多多了,除非你能保证我永远走不出碗柜,不然就闭好你的嘴。”

哈利·波特当然不可能永远走不出碗柜,他还要上学,而且就和自己一个学校。

达力连连点头,不敢吱声。哈利又看了他一会儿,这才绕到他脚边,解开了绳子。

“一个小技巧。”他还给达力解释,“越挣扎就会越紧,我测试了好多遍……看到这两个小石头了么?你绊倒的时候它们就拉着绳子缠住了你的脚……不用盯着看,你学不会。”他慢慢地卷起绳子,不再看达力,“你最好注意点,我能用第一次就能用第二次,而你,你能保证每次都不中计?”

哈利收起绳子,把绳子藏在宽大的衣服下,慢慢地走回了碗柜。达力许久才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害怕得浑身发抖,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最终站到碗柜前,给哈利打开了门。

他们的关系还是很微妙,但说是朋友似乎也勉强,总归是有一点兄弟的模样——就一点。

“所以你今天有什么打算?”达力问,“我爸爸妈妈不在家,去我房间玩电脑么,生日的时候拿到了新游戏。”

“我想去看看费格太太。”哈利说,“门关上,我要换衣服。”

达力翻翻眼睛,显然不觉得哈利有什么好遮掩的。但他还是关上了门,因为哈利正在瞪他。

门终于被关上,哈利松了口气,感到有那么一点安全了。毕竟,任何一个人——哈利推测任何一个人——从噩梦中醒来,就看到经常欺负自己的人站在自己面前,都不会觉得突然一下子被安抚了。哈利从单薄的被子里挣出来,摸着黑换好衣服,推开了门。

“你确定是你爸爸妈妈说到时间了?”他问达力。

“我确定,因为暑假已经开始了。”达力说,“妈妈认为你生病的时间已经足够长,应该让你露露脸了。”

“我就知道。”哈利咕哝了一声,往客厅走去,“你去哪个……有客人?”

客厅里热闹的声音因为哈利的出现而有了瞬间的冷凝。哈利必须要说,一从碗柜出来就得知学期已经结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他真的不喜欢那所小学,不喜欢见到那些“同学”,更别提达力一伙人——尽管他们的关系已经有所转换,角色更是有些调换。但是,达力的朋友毕竟是达力的朋友,他们几乎每天都要到达力家里来。皮尔、丹尼、莫肯、戈登,加上达力,这就是全部的“达力一伙”。现在,这些人都坐在沙发上,有点呆呆地看着哈利,毕竟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搞明白为什么不能再玩“追打哈利”的游戏,直到哈利也陪他们玩了玩。

客厅的气氛有些尴尬,哈利和达力的朋友们对视了一眼,径直走到冰箱前,拿了一罐可乐。

“你喝的。”他朝达力举了一下可乐罐,扣住拉环打开,仰头喝了一口,目不斜视地往外走,路过厨房还扔掉了那个拉环。

“你去哪儿?”达力在他身后问。

“费格太太那儿。”哈利说,踩进自己的鞋子——也是达力穿旧的,很大,不合脚,真的是一踩就踩进去了,“不用告诉你爸爸妈妈,反正他们也不在乎。但是知道我更愿意去哪儿的话,他们可能就不会再让我去了。”然后他没再理会达力,没喝完的可乐放在地板上,他知道达力能处理好——事关吃的,达力总是能处理好。

哈利打开房门,在阳光里眯了眯眼,有些不适应。过了一会儿,为了避免傻傻地站在门口会引起注意,哈利跳下台阶,揉着自己这段时间来没能好好填饱的胃,慢慢地往两条街外的费格太太家走去。

他这段时间的禁闭全赖那块突然消失的玻璃,和那条把他丢在身后自己跑了的巨蟒。尽管达力闭口不言,没有说起哈利是怎样与蛇交谈,但是,那巨蟒缠住了哈利,并且没有把他怎么样,这就足够让佩妮姨妈和费农姨夫认为这事与他有关了。因此,当然,他被关进黑洞洞的碗柜里,不知道时间,饱受饥饿折磨——他没敢冒险让达力给他找点儿吃的,知道如果被发现,一定是他挨打,而不是达力。

哈利走得有点儿累了,停住脚步喘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抬头看着阳光,手摸到额头的伤疤,一时半会儿没有挪开。他很喜欢这道疤,是这个身体上他最喜欢的一个部分,每次触摸这个疤,就好像摸着爸爸或者妈妈的手。在他童年位数不多的提问中,佩妮姨妈告诉他,这是他爸爸妈妈车祸时留下来的。所以他总是喜欢摸这道疤,试图寻找一点来自母亲或者父亲的温度,徒劳以后就只能思考,思考为什么同在一辆车上,偏偏只有他没有事。

哈利不记得自己的爸爸妈妈,这没有办法,毕竟他那时候那样小,自然什么都不记得。而德思礼一家,身为母亲的姐姐,佩妮姨妈甚至没有一张妹妹的照片,就更不可能拥有妹夫的,所以哈利连自己的爸爸妈妈长什么样也不清楚。不过,这也可以侧面地推测出一点东西,比如佩妮和哈利的妈妈关系有多么不好。每次,哈利一想到佩妮姨妈和自己的母亲关系并不好,却还是收留了他,给了他一个碗柜,他竟然会有那么一些觉得感谢。

但也只是一些,他不知道哪里是容身之处,而德思礼家给了他一个,这确实足够一些感谢,但只有一些就也足够了,多一点都不需要。因为这毕竟是十年苦难的生活——哈利没有婴儿时期的记忆,但是他敢说,自己过的是十年苦难的生活。他猜测自己在摇篮里的时候佩妮姨妈从来没有哄过自己,自己大概也不总是哭哭啼啼惹人烦。他理应是从小深谙这个道理——没人爱护的时候眼泪是没有用的。所以那么多次、那么多次,从噩梦中警醒,被达力一伙追打受伤,或者其他别的事情,他都没有哭泣过。

哈利有时候会想,这个世界上还有与他关联的人,一位亲戚,哪怕只是街头的流浪汉都好,会突然来到德思礼家,把他接走,远离这里。但是现在,哈利已经渐渐放弃这种想法了,毕竟他从记事起就在盼望,盼望到现在也该学会失望了。不过,有时候,哈利觉得街上的陌生人似乎认识自己。那些奇怪的陌生人,穿着斗篷,长袍,带着尖尖的颜色奇怪的大礼帽,对他鞠躬问好,甚至跑过来跟他握手。往往,哈利会为此受到佩妮姨妈的惩罚,尽管哈利自己也莫名其妙。尤其是,非常令人不可思议的,每当哈利想看清这些人时,他们就会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他只是太像离开而产生了幻觉,而佩妮姨妈的惩罚是因为他竟然又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其实,哈利不知道为什么佩妮姨妈从没想过,那些人只是觉得他服饰古怪,人也古怪,所以用了一种比较奇特的嘲弄方法。毕竟,每一次,每一次,那些不可思议的人做出不可思议的举动,总会把更多目光吸引到他身上来。

“喵!”爪子先生在哈利手下发出一声尖叫。哈利吓了一跳,赶紧放轻了手。

“对不起。”他说,满怀愧疚地摸了摸爪子先生的毛,“抱歉,我走神了,你还好么?”

爪子先生似乎知道哈利不是故意的,因此只是不高兴地用肉垫拍了拍他。哈利轻轻放下爪子先生,觉得自己现在不那么适合再抱着它。爪子先生围着他转了两圈,迈着步子带领其他猫咪跑远了。哈利舒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因为蹲了太久而眼前一黑,往后摔到了正好走过来的费格太太怀里。

“哎哟!这是怎么了,孩子?”费格太太扶住他问。哈利下意识摇了摇头,抓紧她的胳膊站稳,缓了一会儿。眼前重新恢复了光明,哈利不好意思地对费格太太笑了笑。

“我有些挑食,您知道。”他说,“今天的午饭不太合胃口,就没怎么吃。”

“你已经太瘦了,哈利。”费格太太责备地说,把一小块蛋糕放到桌子上,“来,谢谢你来看我,尝尝这块蛋糕吧。”

“谢谢。”哈利感激地说,坐到桌子旁,一小口一小口,珍惜地品味蛋糕。

费格太太的房间里满是卷心菜的味儿,蛋糕也不是那么好吃。但是这个地方,算是哈利除了碗柜外最喜欢的一个地方了,和碗柜只差在他要走过两条街才能到达。

费格太太也是个怪人,哈利知道。她总是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哈利知道。所以,凭着这点古怪,哈利真的很喜欢费格太太,让他觉得有点儿像找到了同类。更别提,费格太太还有那么多的猫,哈利真的喜欢动物,喜欢他们的柔软和亲近,偶尔露出爪子也让人觉得可爱。

蛋糕吃完,费格太太又给哈利泡了一杯奶茶。

“我想,你快十一岁了吧?”她问。哈利点了点头。

“十一岁是一个新的开始。”费格太太说,“十一岁以前和十一岁以后是截然不同的。”

“是啊,我们老师也这么说。”哈利说,“毕竟我们马上就要上中学了,中学和小学是截然不同的。”

费格太太点了点头,似乎是赞同的意思。哈利闷头喝奶茶,一字不提自己觉得这话有多可笑。就算十一岁了又能怎么样?世界难道会有什么变化,难道自己会突然有个亲戚,到德思礼家来把自己接走么?

哈利被自己逗笑了,很小很小地笑了一下,希望费格太太没有发现,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问讯。他一直低着头,眼镜都被奶茶熏上了白色的雾气。因此,他没注意到费格太太拢着披肩,眼神中有一丝不可察觉的忧虑。

 

TBC——

没想到大家这么喜欢蛇院哈,上一章的评论多的有点吓到我(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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