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econd Second

   

【燃晚】还复故人来·32

第三十二章

回到死生之巅的次日一早,楚晚宁便与薛正雍说了离开无悲寺之后遇险之事。当然,涉及前世种种及华碧楠、师昧的猜测他只字未提,只说炼珍珑棋者与一能掌控怨气的男人达成合作,彩蝶镇天裂便是这二人手笔。而后又如实说了鬼司仪一事时,罗纤纤提到的那个偷橘子的男人。

临沂有男儿,二十心已死。

楚晚宁心中料想这事说不得与儒风门有什么关系,但还是与薛正雍道:“只在给儒风门的信中写清这句话,对其他门派暂时不要提起。”

薛正雍明白楚晚宁是怕有人借题发挥,直接把这事算在儒风门头上,自然应下来,照着他的要求给各门派去了信。

之后楚晚宁又提出:“我去彩蝶镇瞧一瞧墨燃补过的结界。”

薛正雍道:“你怕这个叫什么华碧楠的,又打弄出天裂的主意?”

楚晚宁“嗯”了一声。

薛正雍当然不会阻止他,只在手边一盒待办的请托中挑拣一二,拿了一张函书出来。

“那正好就去看看这个。”薛正雍说。

楚晚宁接过,看了一眼。

“帮玉凉村的村民务农?”他眉头微蹙,语气十分坦然,“我不会做。”

薛正雍知晓楚晚宁的脾性,他已经开口认了短处便不容人震惊,于是没敢直接问出来刺激玉衡长老的薄面,但仍是用十分诧异的眼神看了看楚晚宁。

楚晚宁有些脸热:“非得是这个?”

薛正雍道:“不如就叫燃儿一起去,他干他的你干你的。”

楚晚宁这才点头接了,又道:“这几日师昧要去无常镇义诊,你不要让他落单,之后也不要给他安排别的委托。”

薛正雍道:“你放心,正好蒙儿无事,就让蒙儿陪着他。等他义诊结束,就先来给我夫人帮忙。”

楚晚宁便拿着函书去寻墨燃。墨燃当然是不会推拒,只道:“但师昧说师尊被怨气入体,那药至少要喝够三天。”

楚晚宁哪里还记得这个,一时怔住。

墨燃又道:“总不能让师昧每天来送药,不如我去找师昧问清怎么弄?”

楚晚宁道:“不是只去帮个忙,能用上几天?待回来再喝药也不迟。”

墨燃笑道:“师尊不是怕苦吧?”

楚晚宁被这么一问,自然想起前世这王八蛋是怎么按着他给他灌药。当下也不想理睬,只横了墨燃一眼,又冷哼一声,而后拂袖而去。墨燃抓着函书,一开始还想着是言语间亲近过了惹了楚晚宁,再转念一想却明白了:楚晚宁怕苦这事他是如何得知的?在楚晚宁被折腾到病迷糊的时候得知的。那得知之后自己是怎么做的?心情好尚能哄着楚晚宁喝药,心情不好就觉得楚晚宁是跟自己作对,于是掐着人家按着人家,掰开人家的嘴就灌进去了。

甚至还要嘴欠上两句:“你别以为拖着病不治,就能躲过侍寝。你如今是本座的楚妃,本座要你早日康复,你敢跟本座作对!”

楚晚宁想起这样狼狈屈辱的事,怎么可能高兴。

墨燃在自己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转身去寻师昧说了缘由。师昧便给他抓足了药,又细细嘱咐清楚,让他千万照料好师尊,这才放了他走。自知晓师昧从观心镜得知楚晚宁重生后,这还是墨燃第一次与师昧单独说话。师昧一如既往地温柔,甚至好像更温柔了些。只那明媚的面孔在墨燃心里不能再掀起一丝波澜,墨燃横看竖看,都觉得还是楚晚宁要更好看。

“我与你说的你可都记得了?”师昧道,“怎么盯着我发呆?”

墨燃忙道:“记得了,记得了。一日两次,三碗水煎成一碗,那个细长的草药要中间的时候放进去……我都记得了。”

师昧又道:“师尊好逞强,便是有不适怕也不会说。你记得不要让师尊做太重的活,多留意师尊的状况。我这几日要去无常镇义诊,是先前说好的。待我忙完了你们若是还没回来,我便去玉凉村给师尊看脉。”

墨燃收了草药道:“也不用那么麻烦,等事情结束了,不管你在哪儿,我立刻带师尊找你便是。”

师昧道:“这样也好。”

二人没再说别的,墨燃自去备马,在山下等楚晚宁来。只是喂马的时候不知怎么,总想起师昧说的那一句“师尊好逞强”。明明师昧素来关心体贴他人,但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好像带了别有意味的关切,墨燃想着想着,就咂摸出一点超乎师徒之情的怜惜来。

墨燃看着马,马正吃草,看都不看墨燃。

墨燃想:我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因为自己喜欢师尊,就觉得其他人也喜欢师尊。都是那个天杀的华碧楠,都是他胆敢肖想师尊,我又觉得师昧可能就是华碧楠,如今才看师昧都不对劲。这样下去岂不是要重蹈前世覆辙,要连师尊想一想薛蒙都怀疑师尊是喜欢薛蒙。不可以这样,墨燃,你不可以这样。

“墨燃。”

墨燃没听见,仍在想自己前世时不时拿薛蒙折腾楚晚宁的事。他当时只觉得自己是恨楚晚宁偏心薛蒙,所以想让楚晚宁在薛蒙面前颜面扫地,才会说什么“让薛蒙也来上你”的话。现在想想那分明就是他嫉妒薛蒙,无意识地与薛蒙争风吃醋,拿薛蒙当自己的假想敌,才会用那些脏话磋磨楚晚宁。

都是他的错……

“墨燃。”一只手伸到他面前,先是晃了晃,而后又打个响。墨燃这才回了神,瞧见楚晚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此时正略带担忧地望着他。

“师尊。”墨燃扬起一个笑,“你来了。”

“来了一会儿了。”楚晚宁眉头微蹙,“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没有,就是一时走神了。”墨燃道,“马都喂好了,我们立刻走吗?”

楚晚宁点点头,翻身上了靠自己这边的白马。墨燃将手中的苜蓿花放进马草框子,亦是翻身上马。微风拂过,红叶飘洒。墨燃望着眼前楚晚宁的背影,后知后觉这次出行只有他与楚晚宁,是两个人的时光。墨燃突然便觉得呼吸慢了,心跳也慢了,楚晚宁的宽肩细腰落在他眼睛里无限放大,那发尾的轻晃更是每一下都撩在他心上。

好喜欢。

只是这样看着就好喜欢。

如果没有前世那些糟糕的事情,他现在就可以驱马上前,行在楚晚宁身侧,跟他说:“晚宁,我对你好喜欢。”

但是终究不行,无论楚晚宁表现得多不在意,墨燃都不会因此就觉得没有关系。就像楚晚宁可以偶尔提及前世那些过于亲密的细节,可以不避讳二人之间的接触,墨燃对此照单全收并全力配合,但不会做主动的那一个。他所做的全部,就是守在楚晚宁身后一步的距离,楚晚宁回头就看到他,楚晚宁需要他就在。

就这样沉默而有分寸的,把心中逾矩的欢喜珍藏起来。如此,甚好。

半个时辰后,二人到了玉凉村,村外稻田里农人正忙,墨燃也不含糊,立刻便去找了村长,而后换了麻鞋下田帮忙。楚晚宁则继续策马,往彩蝶镇去。

这镇子如今已恢复了生气,楚晚宁策马而来,路上竟然还有人认出他,知晓他是五年前补天裂牺牲的楚宗师,与他打招呼,甚至要送他瓜果点心。楚晚宁一一谢了,但都没有收。他按着墨燃说的地方,径直去查了结界,那熟悉的灵流痕迹,稳定强大,细观有淡淡花纹流转,与楚晚宁如出一辙。

结界之下是有人守着的,知晓修补此处的人是楚晚宁的徒弟,对楚晚宁很是恭敬,还与他说起墨燃与薛蒙当年的表现。楚晚宁听了,心中更觉温暖骄傲。他在此地另设了一道防护法术,以防华碧楠动手脚。而后归程,有人请托他转送谢礼给墨燃和薛蒙,楚晚宁没有推拒,除了看起来特别贵重的,全都收下了。

再回到玉凉村时已是下午,田里仍是一副忙碌景象。楚晚宁在一棵树下站了,听着农家女的小调,远望着墨燃跟农人一起挥洒汗水。专注的,野性的,热气腾腾的。不知怎么就想起前世的许多事,如果没有那些粗鲁与羞辱,在倍感寒冷的时候,其实墨燃的怀抱也是温暖的。他有的时候病到意识不清,所有坚硬的伪装都会融化,心中最底层的酸楚泛上来,催促他去寻一个依靠,而这依靠总是墨燃。

要想着记忆里墨燃曾经的样子才能挺下来,在新的一天继续想方设法劝墨燃放下屠刀。也要靠着真实的墨燃的胸膛,才能将所有心酸苦楚都嚼烂,撑住一把枯骨,扛住他的恨,候一个只有微弱曙光的未来。

“墨宗师!”

墨燃背着竹篓走到田边,要将割下的稻子捆束堆起。不知哪里来的娇娇女,笑盈盈上前,先是递水,又去擦汗。旁边也有大哥招呼:“墨宗师不愧是修道之人,这速度就是比我们快!”

每个人都喜欢墨燃。

楚晚宁轻轻笑了,抬步向前。

墨燃卸了装满的背篓回来,一眼就看见了白衣飘飘的楚晚宁。他一身汗不便上前,便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跟楚晚宁说话,高高兴兴对他道:“师尊?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楚晚宁上下看了看墨燃的打扮,问他:“这样的布衣你带了几件?”

墨燃不明就里,只乖巧道:“三件。”

楚晚宁道:“你借我一件。”

墨燃便明白了。

“师尊要和我一起做?这……我的衣服恐怕不适合师尊……”

楚晚宁道:“那便罢了。”说完便自顾自束了宽大的袖口,又将下摆撩起来。墨燃见他来真格的,便顾不上把持距离,热腾腾地凑过去道:“师尊的衣服都是白的,这样要洗不出来。”

楚晚宁却只问他:“麻鞋还有没有?”

当然是有的。墨燃拗不过楚晚宁,从腰间乾坤袋拿出衣服和麻鞋给楚晚宁看。果然是衣服也大,鞋子也大,楚晚宁看了看,便让墨燃收起来,然后褪去鞋袜,拿着一把镰刀,赤足下了田。泥水湿滑,触感奇异,楚晚宁蹙着眉适应了一会儿,抬头看仍站在岸上的墨燃。

墨燃一直望着楚晚宁。楚晚宁的赤足被泥水吞没,楚晚宁白净的脚踝也被浸着。这画面像是曾经将楚晚宁拉入深渊与自己共沉沦的隐喻,直撩得墨燃口干舌燥,心头火起,眼神都炙热了。但楚晚宁正在这时望过来,他便只能垂下眼睫遮掩,伪装成一只柔软乖巧的幼崽。

楚晚宁什么都没发觉,只道:“你下来教我,我也做做看,这样能快一点。”

墨燃依言踏回田里,走到楚晚宁身边,他在旁边割,一边割一边解说。楚晚宁看了两遍,便试着上手做。墨燃见他不得要领有些苦恼,终是压着沉沉的火,低哑道:“我帮你调整一下,好不好?”

楚晚宁没有多想,只说行。墨燃便从后面若隐若无地拥着他,握住了他的手臂。

楚晚宁身子一僵,呼吸不由得沉重了。

“要这样子,手指往下一点,使个巧劲……”

金黄的稻子落在楚晚宁手里,满满一把。墨燃帮他收了,往后退开,跟他道:“师尊再试试看。”

楚晚宁几乎是下意识听从了,弯身去试,又割下一把来。

他干巴巴地说:“行了。”

却没敢再回头。那是比前世更炽热的温度,更亲密的感觉。明明墨燃都没怎么碰到他,他却仿佛在那一瞬间被占有了百千次。而他本也被墨燃侵占过那么多回,以至于跨过仇恨后,尽管有着一具青涩如初的身体,灵魂却透出一点食髓知味的馋。

真是不像话。

楚晚宁把眼前的稻子都当成自己的杂念,一刀刀割下。

曾作为仇人抵死缠绵,那么疼痛,如今却又在想些什么……墨燃当初所作所为皆非本愿,如今不过是教他割麦子,他怎么就能想到那上头去。难不成真应了前世墨燃的骂,他其实……无耻放荡。

楚晚宁咬着唇,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跟谁较劲一般。墨燃虽不知楚晚宁在想什么,但也知道刚刚一定让楚晚宁心里不痛快了,于是换了块田忙碌。

一直到天色渐晚,叫饭收工。楚晚宁拎着鞋袜,与墨燃在田垄上碰了头。

是真的碰了一下头,以墨燃汗涔涔的胸膛,碰楚晚宁汗淋淋的额头。

墨燃道:“我……我没注意。师尊,对不住。”他往后退去,怕让楚晚宁想起更多不好的事。楚晚宁低着头,用袖子抹了汗,突然道:“我挺高兴的。”

墨燃一愣,随即不受控制地遐想道:什么高兴?一起割稻子高兴?被自己那么虚抱了一下高兴?叫自己碰了下手高兴?刚撞着了高兴?

便听楚晚宁继续道:“虽说仍有华碧楠与那幕后之人不知会在什么时候惹出祸事,但如今世道太平,你受人称赞,也闯出了自己的名头……这再好不过了。”

楚晚宁说完话,拍了拍墨燃的肩膀,擦过他的肩走了,去旁边的小河冲脚。墨燃回头望着他,默默抬手按着楚晚宁刚刚碰过的地方,手臂压着楚晚宁撞过的胸膛。

就好像又把楚晚宁抱在了怀里。

那一点温热蔓延全身,如岩浆一般,灼着他的罪孽,他的悔恨,与如今压抑的情爱,滚烫沸腾,要将理智燃烧殆尽。


未完待续——

写后感:一直忍着对身体不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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