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哈】无声
※上承《绝笔》
“德拉科？”
我在。
“德拉科……”
我在。
“德拉科！”
……我在。
德拉科默默地站在哈利身前，阳光透过他的身体，温暖不了哈利怀中的，属于他的脸。
他已经死了。德拉科·马尔福死于这场决战，死于哈利·波特身前。死亡来的这样突如其来，来得这样势不可挡，以至于德拉科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就已经成了一个无人看见的存在。在一个可以盛开的时候夭折，就好像他刚刚可以见光的爱情。
德拉科慢慢蹲了下去，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哈利的眼泪，那咸涩的水滴却透过亡魂的手指，落到了亡魂的脸上去。
他从来没见过哈利哭得这样天崩地裂，甚至于，他从来没有见过哈利哭。然而当哈利终于哭泣却是因为他，而他已经再也不能去碰一碰他，甚至连一句安慰都做不到。
别哭。德拉科低语着重复。哈利，别哭，别为了我哭，别这样难过。往好处想，我们开始也没有多久。尽管结束得太过突兀，但是我们开始也没有多久。你还年轻，你还漫长，你有大千世界可以将我遗忘。就算你一时舍不得，我的画像会陪着你。它陪着你走过一段岁月，陪着你忘记我，等着你把它收到抽屉里，也许在六月五日拿出来看一看，说一句生日快乐，或许在这一天拿出来看一看，道一句忌日愉快。
所以别哭了，哈利，别哭了。我安慰不到你，你不要哭了。
亡灵的手指和哈利的手叠在一起，透明的泪水砸落下去，半空中溅起晶莹的光点。死亡的声音传不到生者的耳朵里去，阿瓦达索命前的舍身让德拉科成为一个有别于霍格沃茨幽灵的幽灵，他在这里，却没有人看到，他来去自由，却最终只在哈利身边画地为牢。
德拉科一直都在哈利身边，只是哈利从来无法知道。他一直看着哈利，看着他起初的失魂落魄，看着那些所有的突然发呆、盯着窗台上的阳光不动、和无意折出的纸鹤——纸鹤，这还是德拉科教会哈利折的。他那时候从后面拥着哈利，握着他的手，稍稍用些力道摆弄他的手指，是难得亲昵闲暇的时光。而那之后不久，哈利的逃亡开始了。
当初应该跟他一起走的。
德拉科在心里叹了口气，手指穿过被子，试了几次也没能抓住那布料给哈利盖好，只能作罢。
他已经死了多久了呢？实在是记不得了。德拉科在床边坐下，看到暂时立在床边的他的画像，专注而深情地用目光细数哈利脸上苍老的纹路。
他已经死了这样久了么？久到哈利已经老了，久到他早已走出阴影，久到他收养的孩子都长大，马尔福和波特走遍天下。说起来，这也是他们当初一起构想过的事情，等到战争结束了，两个人在一起了，要开一家孤儿院，收养那些因为魔法被丢弃、虐待的孩子，让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伏地魔和哈利·波特。然而战争结束了，德拉科却永远离开了，大抵是因为这样，哈利才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法，没有开孤儿院，而是收养了许多孩子。
画像里的德拉科皱眉看了看时间，德拉科意识到哈利已经睡得太久。他进来睡得越来越久，死亡的气味已经逐渐弥漫在德拉科的感知里。德拉科又看了看自己的画像，画像里十八岁的德拉科微微拧着眉，大抵有所觉却不太能接受的样子。德拉科还记得这画像是哈利一笔一笔亲自画出来的，而后交由魔法部使它能够活起来。那一天德拉科清楚地感知到拉扯灵魂的力量，他想要把自己整个灵魂都投进去，可是画像承受不了，最终只是从他身下撕扯了足以愈合的、疼痛的一部分，然后转动了眼睛。那是他的画像，承载着他的情感、记忆、和灵魂。所以这画像一睁开眼，一看到卢修斯和纳西莎，便满怀歉意地、深情不可辩地、迫切地要求去陪伴哈利。
当然是成功了。从此在马尔福庄园的画像仅仅是画框，德拉科不时回去看看，大多数时间还是停留在哈利这里。
床上的人突然动了动，哈利慢慢睁开眼，原本浑浊苍老的绿眼睛有了不少光亮，明明白白的回光返照。毕竟是久和死亡打交道的人，哈利似乎也明白自己在往什么方向走。他慢慢起了床，对德拉科的画像打招呼，简单说了几句话。然后他走出去，把画像挂到客厅的壁炉上方，那里已经有一幅等大的哈利十八岁的画像，只等着哈利闭眼，它便活起来。
德拉科沉默地跟着哈利，等待着，守候着。然后哈利回到了卧室里，德拉科看着他把岁月一笔一划流淌纸上，慢慢意识到这不是一封遗书，而是一封信，一封写给他的信。那一刻他恍然明白哈利一直知道他就在身侧，恍然明白那些振作、那些生活的很好，是给谁看。
信写完了，羽毛笔从哈利手中滚开。哈利看定了一个方向，也许是觉得那里风景最美，最适合德拉科出现。于是德拉科走了过去，透明的手搭在哈利苍老的手上，阳光在这一刻终于将他照亮。年轻的嘴唇虚虚触碰苍老的嘴唇，带着隐约的微笑，看到年轻的灵魂从苍老的躯壳中浮出，带着些茫然和得意。
客厅里，德拉科的画像走到了哈利的画像里，迫不及待地拥抱亲吻，卧室里，亡灵的手指相触，无声之境终于结束在和熙春风。
他们相见。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