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econd Second

Chapter 123

哈利从没觉得如此温暖过。仿佛陷在柔软的糖果里，到处都是甜腻动人的气息，光芒抚摸着他的每一寸皮肤。他试探着活动手脚，觉得动作有些笨拙。这笨拙似乎将谁逗乐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詹姆，詹姆你快来看，他在跟我招手呢。”

哈利睁开了眼睛。

灯光太刺眼，哈利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看清是谁在他面前。女人有一头红色的头发，一双绿色的眼睛。此时，那双绿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她注视着哈利，哈利却不能在她的眼睛中看到自己。

“妈……妈……”

哈利含糊地喊了一声。女人露出非常惊喜的神情，站起来往外面喊道：“他喊我了！詹姆，詹姆，他叫‘妈妈’了！”

一个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女人旁边。他弯下身，似乎是将哈利抱了起来。哈利被男人举过头顶，看到地板也是白茫茫的一片。哈利伸出手，徒劳地在空中抓挠了几下。他看不清自己的手，也看不清男人的眼睛。光似乎越来越亮了，哈利隐约听到那男人在逗他，想让他喊一声“爸爸”。哈利感觉到自己张开了嘴，男人的身影已经完全被光淹没，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那刺眼夺目的光芒突然变成了绿色，绿光之中恍惚有两个倒地的声音。哈利从半空中跌落，想起他刚刚脱口而出的不是“爸爸”，而是“阿瓦达索命”。

阿瓦达索命。死咒，无解，不可逆转。

哈利猛地睁开眼睛。他从梦境跌落出来，落在现实的床上。夜灯温柔的光芒就在他脸旁，帷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掀开了，德拉科正担忧地注视着他。哈利急促地呼吸着，胸膛不停起伏，相册咯得他手臂和胸腔都有些疼痛。梦境中的人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开始的温暖和那股香甜的气息，仿佛是真实存在过的一般。不，应该说，那切实是存在过的，只是他永远不会知道了。

哈利轻轻地闭了下眼。

“我没事。”他说，“没事……真的。”

德拉科皱着眉，把帷幔完全打开，将哈利扶了起来。哈利没有拒绝，事实上，因为刚刚的梦境他正提不起一点力气。哈利靠在床头，神情还有些恍惚，抚摸着手里的相册。德拉科给他拿了一杯水，他盯着水杯看了一会儿，才把相册放在腿上，接过了水杯。水还是睡觉前德拉科放在床头柜的，但是保温咒让它的温度没有丝毫降低，甚至有些烫人。但哈利没有在意这些，一杯热水下肚，轻微的刺痛从食道滑落到胃，他才完全从刚才那个梦中清醒过来。

“别那么急。”德拉科轻轻拍着哈利的背，小声问：“又梦到你爸爸妈妈了？”哈利握着水杯点了点头，眨眨眼，就有咸涩的液体从他眼睛中掉落出来。

“我梦见他们被我杀了。”哈利轻声说，“他们教我说话，教我喊爸爸妈妈……然后我念了那个咒语……他们都死了。”

德拉科的手环过哈利的脊背，半搂着他，安抚地拍着他的胳膊。哈利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扭头对德拉科扯了扯嘴角。

“没什么。”他说，“好歹是让我见到了我爸爸妈妈，而不是德思礼。”

德拉科将手帕润湿，重新给哈利擦了擦脸。

“来一点睡眠魔药吧。”他说，“你已经几天没睡好了。”

哈利摇摇头，半天才想起来什么，问道：“今天是不是十月三十一日？”

“是啊。”德拉科说，“晚上有宴会，还会公布三强争霸赛的勇士人选……你还睡得着么？我还是去拿魔药吧。”

哈利将水杯放在自己这一边的床头柜上，点了点头。德拉科松开哈利，打开自己的床头柜抽屉，在里面摸了一会儿，拿了一支睡眠魔药出来。

“没多少了。”他对着夜灯看了看，“明天再去找庞弗雷夫人要一些。”

“我再去检查的时候，她应该就会给我了。”哈利说。德拉科打开瓶塞，把魔药递给哈利。哈利接过喝了一口，困意很快涌了上来。睡眠魔药的味道一贯比其他魔药要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好眠给人的错觉。

哈利握着瓶子，迷迷糊糊地靠着德拉科的肩膀就再次睡了过去。德拉科小心地把瓶子从哈利手中拿出来，收好放在床头柜上，再扶着哈利躺下。他想要重新拉上帷幔，回到自己那边，却突然发现自己的睡衣被哈利扯住了。他试探着想掰开哈利的手，哈利反而攥得更紧了一点。相册还在哈利的腿上，德拉科犹豫了一会儿，把相册放在哈利枕边，将自己的枕头扯过来一点，维持着这个姿势躺了下去。学校给的被子足够大，德拉科自己的被子在床那头，他只好把哈利的被子往上扯了扯，好让他们两个都能被盖住。哈利似乎感觉到了德拉科的动作，迷迷糊糊地将德拉科的睡衣攥得更紧了，还往德拉科怀里钻了钻。

德拉科感觉有些不妙。

十四岁，青春期，因为某些原因，德拉科·马尔福先生还没有开口告白，但这并不能抹去此时往他怀里钻的这个人是他喜欢的人的事实。哈利的身体蜷缩着，毛茸茸的脑袋抵在德拉科的胸口，温热的呼吸吹暖了德拉科胸前的布料，也让他胸腔里那颗心砰砰直跳。哈利的头发在夜灯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糖浆，柔软又甜蜜。

德拉科觉得自己睡不着了。

等到天完全亮起来的时候，哈利意外地发现另外半边床是空的，而他手里还攥着德拉科的睡衣。哈利迷迷糊糊地盯着睡衣看了几秒，恍然明白发生了什么，被烫了似的把德拉科的睡衣甩了出去，愣了一会儿又捡回来，叠好放在了德拉科的枕头边。盥洗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哈利有些惊讶德拉科竟然起的比他早，但也没多在意。他找到了德拉科帮他放好的相册，仔仔细细翻了一遍。有一张照片是詹姆和莉莉抱着还是婴儿的小哈利照的，那时候哈利的额头上还没有闪电形的伤疤。

小哈利被莉莉抱在怀里，咯咯笑着看着照片外。詹姆搂着妻子的肩膀，温和地注视着小哈利。哈利伸出手，碰了碰照片里小哈利的脸颊，小哈利仍然愉快地笑着，转过身揪住了妈妈的衣服。

哈利也跟着笑了起来。

德拉科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天已经亮了，但夜灯还没关。橘黄被天光模糊了边缘，哈利坐在帷幔后，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脸上的笑容叫人只想过去抱住他。

德拉科不禁想起了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没错，意外状况让德拉科很是精神了一段时间，但在将近天亮的时候，他还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然后他就做了一个梦，梦里哈利也是被噩梦惊醒，也是钻进了他的怀里。梦里的哈利穿的是原本那件不合身的睡衣，肩膀和锁骨都落在德拉科的眼睛里。有水珠从哈利的脸上滑下来，德拉科起先以为那是哈利的眼泪，然后他发现不是。哈利显然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似乎是因为小天狼星而睡礼堂的那一天的事情，哈利站在盥洗室里，透过缝隙，露出一截小臂。那点缝隙越来越大，露出门里的哈利，湿漉漉的头发，湿漉漉的睫毛，嘴唇因热而红，翠绿的眼睛在逸出的热气下带了几分朦胧。

“德拉科？”哈利这样喊了一声，德拉科情不自禁地走了进去，然后就在阳光中清醒了。明亮刺眼的光芒穿过湖面，粼粼的水光晃着德拉科的眼。怀里人的温度透过睡衣传过来，德拉科不禁一阵恍惚，而后就把睡衣留给哈利，自己匆匆逃进了盥洗室。

“德拉科？”突然，德拉科听到哈利喊了一声。这一声呼喊很不巧地和德拉科的梦境重合，他打了个激灵，几乎是稍息立正看向哈利。哈利纳闷地看着德拉科，问道：“你在那儿站着干什么？”

“我……我……”德拉科结结巴巴地，想起了刚刚被自己甩进脏衣篓、还特意藏在睡裤下的那条内裤。还有那个梦，如果没有醒来，那个梦会怎样发展下去？不，应该说那个梦幸好没有继续发展下去。不然，要是真的在梦里发生什么……梅林啊，那只是梦！不，就算那只是梦，要是真的发生什么——毕竟他现在就已经觉得非常不妙了，要是真的发生了……发生了……

梦境中的哈利站在盥洗室的门后，翠绿的眼睛看过来。

现实中的哈利坐在他们的床上，翠绿的眼睛看过来。

他们的。

床上。

不不不，那是张双人床！准确地说，那是两张单人床拼在一起的——德拉科，停止你的幻想！

德拉科转身又回了盥洗室，好一会儿才再次出来。哈利看着德拉科出来又进去，满头雾水，干脆披着长袍到茶几边坐下，等着德拉科。但德拉科这次已经把情绪调整好了，出来看见哈利坐在近处也没惊讶，解释道：“有泡沫没冲干净。”

目光坦然，语气平淡，神态自若。哈利不疑有他，揭过了这个话题。他站起身，拿着浴袍，进了盥洗室。德拉科的睡裤就丢在一边的脏衣篓里，哈利一眼瞧见了也没多想，只是暗暗提醒自己等下要记得帮德拉科把睡衣拿进来。

今天的霍格沃茨笼罩在一种极其热闹的氛围之中。不光是为了走廊里那些活蝙蝠的装饰或者礼堂里的南瓜灯，更是为了三学院横幅，和即将出现的勇士名单。卢多·巴格曼和巴蒂·克劳奇再一次到学校来了，一起来的还有罗恩的其中一个哥哥——珀西。看来在弟弟们和妹妹都忙着上学的时候，珀西成功得到了他的崇拜对象克劳奇先生的重用。

学生们都坐立不安，祈祷邓布利多快点吃完。哈利百无聊赖地戳着盘子里的杏仁牛奶布丁，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西奥多说话。和他隔了两个位子，潘西和布莱斯的那一边，德拉科正和布莱斯窃窃私语，不知道说些什么。这让哈利觉得挺在意的。当然啦，不是说哈利就非要和德拉科坐在一起，只是，从早上开始，德拉科就很明显地在躲着哈利。刚才德拉科显然也是无法再忍耐了，直言他有点私事要和布莱斯说。哈利便选了和德拉科隔一个的位子，德拉科却和布莱斯换了座，之后潘西就坐下来了。

哈利把杏仁牛奶布丁一切两半，勺子撞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瞧，他开始烦躁了。”布莱斯小声地说，显然一直注意着哈利的动静，“我觉得你也不是全无希望，可以大胆地尝试一下。”

“我做了那个梦以后甚至不敢碰他，你还想让我尝试什么？”德拉科咬着牙说，“我甚至认真地思考要换宿舍，你想想，万一哪天他醒的时候发现我做梦喊他的名字……”

“而且还湿了裤子。”布莱斯挤眉弄眼地说，“嘿，说真的，怎么样？你梦到了……嗯？”

“我没……没梦到那么全。”德拉科的脸红了，盘子里的布丁被他压成了沫，“我就是看到一点……就……我又不知道怎么和男生……”

“你这是初体验？”

“少废话！”德拉科怒视布莱斯。

“这时候你就需要我了。”布莱斯高深莫测地说，“我敢说哈利也不知道，毕竟图书馆里不会有这方面的书，是不是？”

“你要干什么？”德拉科警惕地问。

“你会知道的。”布莱斯说，“好了，现在来聊聊我的问题吧——你他妈不喜欢潘西，你总弄出一副‘她是我的女孩’的样子干嘛？”

“什么？那是你们没本事——她总是选择我，而不是‘她是我的女孩’！”

“你的行为举止让我产生了极大的误会——”

“我怎么……等等，等等，你不是说……你从三年级就开始谈恋爱然后你告诉我你现在喜欢的是——”

“闭嘴！”布莱斯凶神恶煞地说，“我还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和你抢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的举动足以让人误会了！”

德拉科突然沉默了。布莱斯冷哼一声：“知道错了？”

德拉科摇摇头，有些惊慌地问：“你说我有没有对哈利做什么会让他觉得‘误会’的……”

布莱斯鼻子都要气歪了。

两个人聊的热火朝天，完全没注意到餐桌上的食物是什么时候消失的。邓布利多站了起来，整个礼堂鸦雀无声，潘西紧急撞了布莱斯一下，他们才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点。这下哈利觉得德拉科可能确实遇到什么严重的问题了，毕竟三强争霸赛的勇士一直是他们关心的话题，而德拉科和布莱斯却在这个紧要关头宁可窃窃私语，也不看那会选出勇士的神奇杯子一眼。

“……其实这没什么，如果他发现你就告诉他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他不会不知道这些吧？”布莱斯小声说。

德拉科“呃”了一声，压着嗓子道：“没准。最起码我还没见到过他……而且你知道，可能也真的没人告诉过他这些事情……”

布莱斯“啧”了一声，嘀咕了一些多半是咒骂麻瓜的话。

潘西看了看左边的男孩们，她就是不听也知道德拉科和布莱斯嘀咕了什么。潘西又看了看右边的哈利，没有布丁可戳，西奥多也不再说话，哈利看似专心致志地望着火焰杯，实际上神游天外，十分注意力八分在德拉科身上，耳朵恨不得竖起来听德拉科在说什么。这让潘西想起一年级那个吓她一跳的眼神，她现在更坚定那是她多心了。因为很明显，现在，最起码此时此刻的哈利，非常——好看懂。非常。

邓布利多正在宣布布斯巴顿的勇士是芙蓉·德拉库尔，也就是让布莱斯和西奥多都被潘西掐了一把的那个银头发的姑娘。潘西对她不屑一顾，因此果断选择给德拉科的爱情之路添那么一点堵。她用胳膊肘捅了捅哈利，问道：“你觉得德拉库尔怎么样？”

芙蓉·德拉库尔的名字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因此，哈利听了潘西的问题眼都不眨，坦然回答：“挺漂亮的。布莱斯说她是媚娃可能不是胡乱猜测。”

“男孩。”潘西翻了个白眼，托着下巴对哈利眨了眨眼，“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哈利原本就用手抵着脸颊，潘西这个动作正好把她自己送到了哈利眼前。哈利也就顺势斜了她一眼，无奈地哄道：“这是怎么了，公主殿下？”

潘西愣住了。

潘西万万没想到她被哈利反击了。

潘西心想这不对啊，你有这个撩人的本事，怎么没看出来马尔福对你有意思？

哈利似乎比潘西还要纳闷，奇怪地问：“德拉科他们不都是这样给你定位的么？”

潘西定了定神，用最后的意志力反驳：“巫师不玩封建君主或者君主立宪之类的套路。”

“你对麻瓜也很了解啊！”哈利不无赞赏地说了一句，又把目光投向火焰杯了。写着塞德里克·迪戈里名字的羊皮纸刚从火焰杯里出来，掌声雷动，德拉科借着震耳的掌声遮掩，正威胁布莱斯胆敢对哈利透露一个字他就去找潘西聊聊天，布莱斯不得不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潘西锲而不舍，败而不馁，眼看着德拉科往这边瞧，毫不犹豫地凑近了哈利的耳朵。

“喂。”她说，“考虑一下，我缺个舞伴。”

哈利诧异地看了潘西一眼：“你不是说要在布莱斯和西奥多之间选一个？我可没送你什么，我也不想跳……”

火焰杯那蓝白色的火焰突然再次变红了。在大多数蜡烛都被熄灭的情况下，那刺眼的红色第四次照亮了礼堂。一道长长的火舌突然蹿到空中，比前几次都要激烈，像是迫不及待，又像是被逼无奈。一张羊皮纸被吐了出来，因为火舌而在空中停滞一瞬，然后慢慢地、优美地坠落下来。

掌声突兀地停止了，邓布利多接住了那张羊皮纸。

礼堂里的每个人，都在看着那张羊皮纸。

烛火都寂静了。

突然，邓布利多清了清嗓子，清晰地念道：“哈利·波特。哈利，请你上这儿来。”

哈利茫然地把注意力集中到教师席，集中到邓布利多身上，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TBC——

我他妈终于写到第四位勇士了，杀了我吧，他们怎么还没谈恋爱，太痛苦了（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