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econd Second

※《Vulnera Sanetur》解禁

罗恩看着哈利，欲言又止。他的好友恹恹地打了个哈欠，没精打采地问：“怎么了？”

罗恩止言又欲。

他最近发现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哈利梦游。那是一个夜晚——是啦，当然是夜晚。罗恩迷迷糊糊地听到房间里有窸窸窣窣的奇怪动静，他睁开眼睛，就看见哈利站在他的床边。

“怎么了，哥们儿？”罗恩含糊地问，“有事儿么？现在几点啦？”

哈利没有说话，罗恩又喊了他两声，才发现哈利的眼睛是闭着的。换句话说——哈利在梦游。

罗恩一个激灵清醒了。他听赫敏说过“梦游”这种事，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把人叫醒。他小心地看着哈利，确认他左右手都没拿刀，没有任何危险性，然后安安静静地等着哈利的下一步动作。

哈利什么也没做，他只是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五分钟后，他就转身回去了。

这是罗恩发现的，哈利的第一次梦游。后来还有好几次，哈利坐在书桌前，哈利站在窗户前，甚至是翻魔药书——翻魔药书！多可怕呀。

罗恩第二天就拉着赫敏和哈利谈了这件事，赫敏拉着哈利去看了庞弗雷夫人。但庞弗雷夫人对这种问题也没有深刻研究，只能给哈利开一些睡眠魔药，希望能起到什么帮助。

很显然，没有任何帮助。因为就在前天，罗恩发现哈利梦游的范围已经超出了宿舍房间，甚至格兰芬多塔楼，直奔着城堡外头去了。

哈利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南瓜汁，问道：“我昨晚又梦游了？”

罗恩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前晚哈利跑出了宿舍，罗恩实在放心不下，悄悄地跟了出去。但哈利机警得很，梦游还拿着隐形衣，罗恩没一会儿就跟丢了。昨晚哈利又朝着宿舍外面走，这次罗恩在他身上做了点手脚，用了一个追踪咒，死死盯着他，紧紧跟着他。唯一令人不安的就是罗恩没有隐形衣，也不能在这会儿去拍哈利的肩膀，说哥们儿一起么，只好鬼鬼祟祟地防着费尔奇和洛丽丝夫人，生怕再被扣个五十分。

在听到了两声猫叫，惊出一身冷汗后，哈利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站在黑湖边最大的那颗树下，隐形衣已经脱下了。夜晚很冷，哈利只穿着睡衣拖鞋站在那里。罗恩正准备迈步出去，想办法把哈利带回宿舍，就看见月光下另一个影子靠近了哈利。清冷的月光打在淡金色的头发上，来者浅灰色的眼睛里有着月亮冷冰冰的光。罗恩暗暗恼恨自己出来得着急没带魔杖，正要冲出去，就见马尔福叹了口气，脱下斗篷披在哈利的肩膀上。

“你怎么总也不多穿衣服？”马尔福的语气在这个晚上显得格外温柔，“我明明……”他拉着哈利的手，走到另一边的大石头上坐下了。哈利的侧脸落到罗恩的眼睛里，罗恩清晰地看到，哈利的眼睛仍然是闭着的。

罗恩觉得情形有些微妙，一时竟迈不出要冲出去的脚。

白日里的死对头此时安安静静地坐在月亮下，马尔福的斗篷披在哈利·波特的肩膀上。波特只穿着拖鞋，指甲在月光下反着一抹白光。马尔福看起来什么都不打算对哈利做，他们只是并肩坐着。过了好一会儿，马尔福抽出了魔杖，罗恩把心提到嗓子眼，抓了块石头要过去，就看见马尔福把哈利的拖鞋变成了一双毛茸茸的兔子拖鞋。兔子拖鞋把哈利的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粉嫩的耳朵还一动一动。马尔福露出个微笑，似乎挺高兴地说：“嗯，很适合你。”

罗恩又一次被诡异的情形止住了脚步。马尔福领着哈利，走到湖边的一块大石头旁。白天的时候，罗恩经常和哈利、赫敏一起坐在这块石头边，写作业、逗章鱼，或者只是闲聊——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写作业。他们一般都是很随意地坐在这石头上，毕竟没谁会心疼校服，就像马尔福不该心疼波特的睡衣。但此时此刻，好像哈利那身睡衣真有什么门道一样，或者说马尔福金贵的是哈利这个人。总之，马尔福变了一个软乎乎毛绒绒的能完整铺在石头上的毯子，和哈利一起坐了下去。哈利似乎挺高兴，晃了晃脚，那双兔子拖鞋的耳朵也跟着一晃一晃。

“好吧，也许你不喜欢这个。”德拉科又挥了一下魔杖，把兔子变成狮子。狮子的鬃毛被晚风吹动，闭着眼的哈利似乎觉得有趣，又晃了晃脚。马尔福就笑起来：“没错，你应该喜欢这个。”

罗恩用力地掐了一下大腿，用手把痛呼声死死捂在嘴巴里。

他肯定是疯了吧！哈利大晚上梦游出来，和马尔福在黑湖边肩并肩，马尔福还给哈利换拖鞋！罗恩·韦斯莱，你一定是疯了，不正常了，才会看到这种死前才有的怪诞景象！

“今天又发生了很多事。”马尔福说。哈利侧过头，好像很仔细地听着。

“早上起来的时候，我想着前一天晚上的事，把牙膏都挤到了洗漱池里。穿校服的时候，领带也打了很久才满意。嗯，还有你知道的，我太困了，以至于在魔药课上弄错步骤……幸好我是斯莱特林的，而斯内普教授是斯莱特林的院长。唉，同样是晚上出来，你的睡眠就不会受到打扰。这还挺好的。”

马尔福说了很多很多事情，详细琐碎。他的语气温柔平和，左手握着哈利的右手，看着沉睡中的黑湖。月光在湖面铺开，波光粼粼，满是温柔。

“我想了整整一天了。”马尔福突然放轻了声音，罗恩必须屏住呼吸才能听清，“你昨天……当然，我觉得自己非常卑劣，就像你一贯认为我、认为斯莱特林的那样。可是我……这对你来说只是一场梦，对么？但这是我的人生，我觉得夜晚才是我的人生，我在夜晚才活过来，像吸血鬼一样。当然，我不是那种低下的生物，我吸取的不是血液，是……是你给我的温度。”

鸡皮疙瘩从罗恩的脖子向下蔓延，他打了个哆嗦。

“很可笑吧。”马尔福轻轻地笑起来，“如果你清醒着，你说不定还会……算了。但我有一个困惑，虽然这对你来说只是梦，可是，梦境是现实的折射，对么？我想问问你，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答案……”他的眉头轻轻皱起来，罗恩痛恨自己选择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哈利和马尔福。

“你为什么会吻我？”马尔福说，“我是你的梦，你在梦里吻了我，你对我……”

哈利对这句话做出了反应。他一直安安静静的，像是一个倾听者。他做着一场梦，梦里他从宿舍走到黑湖边，走到马尔福旁边。马尔福牵着他走向石头，他就走向石头，马尔福和他说话，他就听着。现在他不止是一个倾听者了，他稍稍扭过头，明明闭着眼睛，却好像是在看着马尔福。然后，他做了一个让罗恩叫出声来的举动，他倾身向前，吻向马尔福。

一个吻，不偏不倚，由哈利的嘴唇，轻轻地落在马尔福的嘴唇上。

罗恩终于冲了出去。

这个不速之客惊到了马尔福，他下意识地向后躲避。睡梦中的哈利却不依不饶，揪住马尔福，用力地吻了一下才算结束。

“你做了什么！？”罗恩质问道，“你对哈利做了什么？”

马尔福的神色慌乱了一瞬，但很快平静下来。他稍稍用力，按住哈利的肩膀。哈利乖顺地把脸埋在马尔福的颈窝里，一动不动。

“嘘，不要吵醒他。”德拉科的声音很轻。他的手指从哈利的发间梳过，灰色的眼睛里映着月光。

“我想你不会告诉他吧？关于……”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虽然不是很想，但我猜你会和我达成共识。这件事情没必要被更多人知道，尤其……不必被他知道。”

罗恩还没从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中回过神来，愣愣地听完了德拉科的话。他的目光落到哈利身上，战后哈利很少会有如此放松的神情，但事实如此，他的救世主哥们儿脸贴着马尔福的肩膀，神情一片祥和。罗恩突然觉得，他就是有一千句一万句马尔福的坏话，也没办法对哈利说了。

而且，从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来说，眼前的情景，究竟算是谁造成的？

马尔福把哈利从自己身上推开，跳下石头，从哈利身上拿回自己的外套，又把他的拖鞋变回去。然后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交班，罗恩·韦斯莱可以把人带走。接着，他就披着夜色，走回城堡去了。

当天晚上罗恩用隐形衣拢着自己和哈利回了宿舍。哈利一进宿舍，就闭着眼睛摸回床上，枕好枕头盖好被，呼吸均匀神情恬淡。罗恩抓着隐形衣在旁边站了半天，最后帮哈利把隐形衣收好，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他顶着两个黑眼圈，试探地询问哈利昨晚的事。哈利看起来有些困惑，回答：“昨晚？昨晚怎么了？我又梦游了？”

“你……做梦了。”罗恩含糊地说，“说梦话，你提到……马尔福。”

哈利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罗恩没再继续问下去。

之后几天，罗恩进图书馆比赫敏还要勤快。赫敏大为感动，约罗恩一起学习，为迟来的毕业画上圆满句号。罗恩支支吾吾，拿不准要不要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告诉赫敏。现在看来，哈利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但要是告诉赫敏，按照赫敏一贯的风格，多半就和哈利开门见山了。

哈利是喜欢马尔福的么？那天马尔福说的，是哈利吻了他……可马尔福大半夜把哈利弄出去，又是为了什么？他那会儿说话的语气，和白天惹人厌烦的模样一点都不同。而且，哈利又为什么会梦游到那里去，听起来，还不止一次……

罗恩最终向赫敏提出了自己的困惑，询问赫敏是否知道什么可以操控睡梦中的人的魔法。赫敏果然敏锐非常，把罗恩的困惑和哈利的梦游联系到了一起。罗恩原本还想遮掩几分，但哪里扛得住赫敏眼睛一瞪，有什么说什么，全都招了。

赫敏的眉头紧紧地纠成一团。

“你是说，马尔福就等在那儿？”她问。罗恩点了点头。赫敏的眉毛就皱得更紧了，一边思索一边道：“听他说的话，他们不是第一次这样见面了。也许……也许哈利梦游不是因为他压力大……”她看向罗恩，“说不定真是马尔福对他做了什么。”

“那你说，他们……我是说，哈利对他……”罗恩吞吞吐吐地说，“你觉得这是因为……果然是马尔福做了什么，对吧？”

“这也说不准。”赫敏说，“但肯定不能让他们继续这样见面。我来帮你查这件事，你今天晚上等哈利睡着了，把门锁上。先别告诉哈利，我们看看情况。”

罗恩应下了，但随即又想起什么，问道：“那要是……我是说……不是马尔福……怎么办呢？”

赫敏没说什么，只摇了摇头。罗恩心情复杂，一时也没有说话。

当晚，罗恩用约会的借口搪塞了哈利——其实也算是约会，毕竟他是和赫敏单独两人扎在图书馆一角，而图书馆又是他们经常的约会地点。劫后余生的情侣们战后正式甜甜蜜蜜的时候，哈利一向很明白地给朋友们留出恋爱空间，因此也没有多问。熄灯后，罗恩在床上躺好，眼睛都不敢闭。等到此起彼伏的轻微鼾声响起，他赶忙下了床，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把门锁上。

哈利不是真正的梦游，而是被马尔福操控。但是马尔福不知道哈利这边的情况，不知道门被锁上，就不会让哈利开。今天晚上，哈利会被拦在宿舍门内，而不是去见那只白鼬。如果他执意出门，发出一点响动，罗恩就会醒。不过说起来，自从那天被自己看到后，哈利也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梦游”了。马尔福发现事情败露，也不敢再怎么样了吧！

罗恩这样想着，放心地睡着了。

凌晨两点，罗恩睁开了眼睛。他刚做了个噩梦，梦见哈利牵着德拉科的手，满脸幸福地说“我们要在一起了”。梦里罗恩鼻涕一把泪一把，大喊：“爸爸不同意！”这时候，詹姆·波特突然从地里冒出来，狠狠敲了一下他的头，让他瞬间醒了过来。

月光从窗户照进房间，照着哈利的帷幔。罗恩迷迷糊糊的，突然有不好的预感。他跳下床，掀开哈利的帷幔——哈利果然不见了。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马尔福不知道宿舍的门被锁上，哈利到门口的时候怎么都会被阻止。马尔福只是让他出去的话，他就无论如何都得和门作斗争。除非……

罗恩把自己的魔杖握在手里，指着门口，小声地念了一个咒语。淡淡的白光闪过，像是无形的结界被撕开——静音咒。有人用了静音咒，好不打扰任何人地离开这间宿舍。

而离开这个宿舍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哈利。

哈利没有中咒，甚至没有梦游。他是自愿的，自愿在马尔福希望的夜晚悄悄出去，闭着眼睛，享受仇敌间难得安静的时光，甚至给出一个吻，又一个吻。

罗恩想等哈利回来，把事情问清楚。但是他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问。事情现在清楚明了，马尔福的奸计根本没有得逞，哈利才是主动的那个人。

哈利·波特喜欢德拉科·马尔福。罗恩绝望地想，他肯定有预言能力，他刚才那个梦，最起码一半是会实现的。

罗恩一夜没睡。他知道凌晨四点的时候哈利从外面回来了，并且重新把门锁好。那个被抵消的静音咒被罗恩重新用上，哈利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罗恩没把这件事告诉赫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闭口不谈，也许是因为想起了三年级赫敏给马尔福的那一拳头。他偷偷地观察了哈利一天，对昨晚的事闭口不提。哈利一切如常，早饭、上课、和马尔福互怼、为作业挠乱头发……

“如果你不是我男朋友。”赫敏冷静地说，“我会觉得你看上了哈利。”

罗恩连连摇头：“我不是，我没有，我对你忠贞不二，只拿他当我的儿子，你别乱说！”

哈利狐疑地把脸转过来，看着赫敏的肚子，犹豫地说：“你们什么时候……”

赫敏一把将哈利的脸推到了一边去。

罗恩仍然每天跟着赫敏在图书馆钻来钻去，试图找到什么咒语来安抚自己可怜的心。但是一周过去，他仍然一无所获。只是哈利把静音咒从门口丢到了罗恩床边，显然他意识到了什么。他仍然三不五时出门转转，拿着隐形衣，但罗恩的追踪咒总也放不到他的身上去。

终于，在二月的某天，哈利晚归感冒后，罗恩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他找了个借口，让赫敏先行一步去图书馆，把哈利堵在了宿舍里。哈利的鼻尖红彤彤的，还有点破皮。感冒让他看起来憔悴了一些，黑眼圈也明显起来。

是的，黑眼圈。并不是真的在睡梦中被马尔福操控的哈利自然睡眠不足，在所有能睡觉的课上睡觉也没能阻止他的黑眼圈，连咒语都遮不住。对外，他拿自己做噩梦当借口，对内，这借口自然骗不过罗恩。

“我们得谈谈。”罗恩谨慎地关上门，在里面锁好，坐在哈利对面，“你和马尔福，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利一脸无辜：“我和马尔福？我们能是怎么回事？”

“你要是真拿我当傻子，就不必和我说。”罗恩板起脸，“就当我没问过，我去和赫敏约会了。”

哈利听出这句话的弦外之意，赶紧拦住了罗恩。两个人在这件事上不约而同地达成一致，默认一旦赫敏知道，马尔福立刻便会被斩于巴克比克下。

“我也不是故意要你们担心。”哈利略显愧疚地说，“但这件事，我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你们说……”

那是霍格沃茨重新开学之后的第一个月。九月末的那个夜晚，哈利第一次“梦游”了。

四年级的黑魔法防御术课，假穆迪磨练出了哈利出色的对抗夺魂咒的本事。他强大的意志力连不可饶恕咒都无法压制，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操控咒语也只凭借着哈利在睡梦之中，勉强撑了一会儿。哈利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站在黑湖边。微凉的夜风吹过发梢，他身边站着另一个人正在给他披外套。

那是马尔福，一个和白天不一样的马尔福。月光柔和了白日里马尔福那张讨人厌的脸，哈利把眼睛小心地睁开一条缝，看到浅金色睫毛上闪烁的光。

哈利又把眼睛闭上了。他想知道这个不一样的马尔福会做什么。

马尔福什么也没做。他把外套披在哈利的肩膀上后就再也没有动作了，哈利干巴巴地站着，心砰砰乱跳。

马尔福到底想干什么？白天他们还大吵一架，晚上马尔福就弄出这么一件事。难道想让他自己跳进黑湖里去？可马尔福不是能杀人的人，披衣服也不像是想让他跳湖的前奏。

哈利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尽管有马尔福的外套在肩膀上，夜风还是吹透了他单薄的睡裤。突然，他听见马尔福叹息一声，说道：“回去吧。”

哈利不敢露出端倪，按照马尔福说的转过身。他眯着眼睛走了两步，马尔福又说道：“等等。”

哈利停下了。马尔福走近他，先把外套拿回去，然后握住了他的手。马尔福的手心有一层汗，他们十指相扣，手腕也紧紧贴合，能感受到彼此的脉搏。

“我……我送你回去。”马尔福说。

哈利听说过“信任测试”的这种形式。一个人闭着眼睛，让另一个人牵着走。如果闭着眼睛的人完全信任对方，就一直不会睁开眼睛。

哈利觉得自己的情况很特殊，他不是相信，而是不敢。但他确实没有睁开眼睛，任由马尔福把他领到格兰芬多塔楼门口，就好像他真的很信任马尔福一样。

马尔福离开了，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哈利念出口令，回宿舍去。哈利照做，胖夫人打着哈欠开门，关门，马尔福被拦在塔楼外，哈利在公共休息室的炉火前睁开眼睛。

这个晚上实在是太奇怪了，马尔福……到底想做什么呢？

怀揣着这样的疑问，当第二次在睡梦中感受到马尔福的呼唤时，哈利又一次选择踏出了城堡，去到黑湖边。

“所以其实你早就开始……”罗恩打断了哈利的讲述。

“是。”哈利承认，“我很早就开始‘梦游’了，但是，马尔福对我能抵抗夺魂咒的事并不是不了解，我一直出去反而会让他觉得不对劲。所以有几次我没有出去，就在宿舍或者休息室乱转，也就是你们以为的，我‘梦游’。”

“那你后来又出去，他就没觉得不对劲？”

“他找到了什么办法吧。”哈利说，“我又一次出去的时候，是和第一次一样在黑湖边清醒过来的。我猜他采取了什么措施，加大了控制力度之类的。”

“那你……吻他这件事……”罗恩慢慢地说，“那天晚上你知道我……”

“我吓了一跳。”哈利说，“怕你第二天问我，但你什么都没问。”

“那是怎么回事？”罗恩问。

“那个啊……”哈利思索了一阵，慢慢开了口。

月亮和太阳似乎把马尔福分成了两个，白天的马尔福处处针对哈利·波特，夜晚的马尔福却对哈利·波特体贴得无微不至。

战后马尔福家凭借卢修斯的巧舌如簧、大把金钱，和纳西莎、德拉科的实际贡献免除罪行不说，《预言家日报》也上了好几次，报道他们的光荣事迹，可以说是全面洗白。这让德拉科的校园生活一如既往，给了他充足的挑衅战争英雄的机会与时间。

哈利有时候会想，他和马尔福之间的仇怨不止是从火车或者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开始的，他们一定是结了几辈子的仇，才落得现在这样看对方一眼都恨不得把眼睛挖下来的地步。

但夜晚为哈利打开了马尔福的另一面。

起初见面的晚上，马尔福不说话，他们只是安静地站着，然后就回到城堡。后来，马尔福拉着哈利坐在黑湖边的大石头上，再后来，因为哈利在晚上着了凉，马尔福又给石头铺毯子，给哈利变厚实的拖鞋。就在哈利好奇这样的夜晚会持续多久的时候，马尔福开始说话了。那些白日里隐晦的心思，那些在敌对下暗流涌动的期望，在星光间缓缓流淌，被月色倾倒进黑湖湖底。看不见的心弦被轻轻拨动，哈利突然发现，他不知不觉跟着马尔福的呼唤，和自己的敌人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甚至付出了魔药课被扣分，变形术课上睡着的代价。哈利还发现，在他第一次感冒后马尔福就会暗示他多穿衣服，但他从来也没有照做过。他享受马尔福给他披外套的瞬间，享受马尔福为他变的拖鞋，享受每个黑湖边的夜晚，享受那些不能被太阳听见的情话。

马尔福对波特的情话。这就该是梦里发生的事啊。那波特喜欢马尔福，又岂能是清醒的所作所为呢？哪怕他们曾经手牵着手，脉搏贴着脉搏，嘴唇触碰嘴唇。等天一亮，这些都是麻瓜故事中美人鱼化成的泡沫，升上天国，重获一段针锋相对的新生。

“那天我实在忍不住了，所以吻了他。”哈利说，情绪有些低沉，“我们就要毕业了，我也不过是……留个纪念，或者，搏一搏吧。”

“可他不也喜欢你么？”罗恩纳闷地问，“你们互相喜欢，虽然那是个马尔福……”他闭了下嘴，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为什么是马尔福？”

哈利摇摇头：“我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但是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为什么是赫敏？”

罗恩沉默了一会儿，挫败地说：“好吧，我明白了。对，这东西就是这么回事。那现在，他喜欢你，你喜欢他，你们之间还存在什么问题，让你装梦游去见他？”

哈利苦笑了一下。

“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伏地魔的前追随者和战争英雄，马尔福和波特。”他说，“他选择了偷偷摸摸的方式，我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根本不想暴露对我的心思，所以，有些事情是不能放在天亮的，天亮他就变成混蛋了，我也非得和他针锋相对不可。”

经历过战争的人是没法安稳享受校园生活的，更何况每个死者都徘徊在最深的噩梦中。英雄的伤痕都背在身后，所有光鲜亮丽伟大光辉都被报纸的油墨涂抹。罗恩和赫敏毕竟是情侣，稳定的三角形难免有些松动了。罗恩不知怎么想起自己目击的那个晚上，哈利靠在马尔福的肩头，神情祥和而放松。

“操。”罗恩说，“我就不明白了，什么叫做见不得光？白天和晚上都有光，你们见得月光和星光，偏偏见不得太阳光？麻瓜科学说什么来着，月亮能发光，靠的还是太阳！”

哈利被罗恩掌握的麻瓜科学知识震惊了。他惊讶地看着罗恩，擦破的鼻尖红通通的，黑眼圈明晃晃的，整个人都显得可怜兮兮。当爹的最是受不住儿子委屈（划掉）罗恩这种义气朋友最是见不得朋友委屈，更何况哈利委屈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还是为了马尔福委屈！他站起来，也把哈利拽起来，看看时间，差不多也该吃午饭。

“走！”罗恩雄赳赳气昂昂地说，“去找马尔福，告他娘的白，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我们就和赫敏好好说道说道这几个月的事！”

哈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罗恩拽出了宿舍。他踉踉跄跄地跟了几步，脚上还穿着拖鞋，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

“罗恩！你等等！”他嚷嚷，“放手，喂——”

两个人下了楼梯，绕过拐角，迎面看见几个斯莱特林扭成一团，朝他们的方向来。罗恩定睛一看，是帕金森、扎比尼和高尔扭着马尔福，马尔福在他们三个中间挣扎，不远处的身后，赫敏拧着眉头，竟也跟在身后。看到罗恩和哈利，赫敏绕过扭成一团的斯莱特林们，走到朋友面前，解释道：“他们从图书馆门口闹过来，我跟着看看怎么回事。”她低头看了看哈利的拖鞋，不满地说：“哈利感冒了，你怎么就让他这么出来？”

“这个待会儿再说。”罗恩说，抬头看向斯莱特林们，“喂，对面的！”

扎比尼猛一用力，把衣衫凌乱的马尔福推了出来。

“你们疯了吧！”马尔福破口大骂，“发什么神经病？”

下一秒，波特也被他的好兄弟出卖，推着撞上了马尔福。

赫敏若有所思，看看马尔福和哈利，又看看罗恩。

“哦。”她说，“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罗恩说，“今天我才知道的。”

赫敏点了点头。

波特和马尔福在各自朋友堵住两头的走廊中间面面相觑，低着头，谁也不看谁。马尔福的目光落到哈利的脚上，对他的拖鞋皱眉头，却什么都不说。

“他喜欢你！”潘西忍无可忍地喊，“他每天晚上趁着你睡着，偷偷把你控制到黑湖边去约会，和你告白，给你披衣服——”

“无声无息！”德拉科飞快地说，耳朵红了，“波特你少乱想，潘西喝了胡话药水——”

“我知道。”哈利咬咬牙，看着德拉科的眼睛，“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在黑湖边约会，我记得你跟我说的每一句话。我……我梦到过，我知道那只是梦。但是，我不想醒。”

翠绿的湖泊温柔地映着氤氲的天空。

“你呢？”哈利问，“马尔福，你呢？你想醒过来，还是继续做这个梦？”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不想，你知道我不想。我吻过你，已经两次了。”

马尔福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他把头发梳理整齐，歪到一边的领带扶正，然后抚平褶皱的衣襟。罗恩动了动嘴，像哈利曾见过的韦斯莱夫人在芙蓉背后那样，不出声地说了一声“去”。而斯莱特林一边就直接很多，扎比尼大声地喊：“快点吧，快结束我们的痛苦！”也不知道马尔福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希望不止两次。”终于，马尔福慢慢地说，“都说事不过三，但我觉得三不算多。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该用次数来算。”哈利尽可能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应该用时长，比如一辈子。你说呢？”

马尔福点点头：“我觉得不错。”

月亮下的秘密被搬到了太阳下，就像麻瓜科学说的，月光本就是依靠太阳，月亮下的秘密，本就是见了光。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