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econd Second

※初夏笺/ 520 10:00

 

细密的网困住纯白的鸟，怪盗基德已是囊中之物。长久以来的怨念终于能有一个了结，中森警官的面容越发狰狞。但怪盗基德对此并不在意，甚至犹有余韵地拉着和他一同被困住、有些不知所措的铃木园子，彬彬有礼地安抚她，说些无伤大雅的调笑的话。这更加激怒了中森警官，他把袖子一撸，气恼地迈开步子：

“让我来看看这个混账小偷的真面目究竟是——”

“砰！”

天台的门突然被踹开了，站在天台门前的警员差点被拍到一边去。工藤新一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领口散乱，一手撑着门框，一手叉着腰。

“等……等等！”他尽可能平复呼吸，直起腰，关上门，“中森警官，稍等一下——你不能就这么抓捕怪盗基德。”

中森警官不满地扭头看向工藤新一。虽然一直以来的抓捕行动，这位已经步入大学的侦探先生帮了不少的忙，今天他原本没有出现，中森警官嘴上说着用不着，但仍然被基德窃听到那么几句话，泄露了他的遗憾。不过，不管是谁，什么身份，想要在这个紧要关头阻止警方抓捕怪盗基德，就要做好被当成共犯一起带走的觉悟。

工藤新一整了整衣领，直起腰板。他用力咬牙，看起来正气凌然的同时，给人一种豁出去了的感觉。中森警官被他的气势唬住，忍不住开始想莫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难不成网里的并不是真正的怪盗基德？然后，中森警官就听见工藤新一义正辞严地说：“铃木园子，放开那个基德，他是我的！”

铃木园子：“？”

中森警官：“……？”

怪盗基德：“！？？？？”

怪盗基德觉得哪里不对，眼前这个工藤新一，差不多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是那位魔女小姐假扮的。他抓住身周警员被侦探的惊世发言打晕的时机，借着烟雾弹从网中挣脱。烟雾散去，怪盗基德已经站在楼顶边缘。他朝着侦探施了一礼，面带微笑地说：“没想到名侦探对我有这样的心思，不胜感激。这枚小小的宝石物归原主，就当做是我的回礼。”

他随手将宝石丢了出去，然而一贯宝石优先的名侦探，却没在第一时间借助宝石。相反的，他任由那宝石朝地面坠去，吓得中森警官飞身直扑。而他本人，则在怪盗基德纵身跳楼的瞬间，像以往抓住宝石一样，紧紧地搂住了怪盗基德腰。

两个人就这么缠缠绵绵地坠下楼去，中森警官和他的部下都惊呆了。铃木园子第一个反应过来，扑到楼边，瞪大眼睛往下看，看到白色的滑翔翼展开才松了口气。

“工藤新一！”她对着无边的夜色喊，“你怎么——你发什么疯啊！”

没有人回答她，反倒是身边的警员嚷起来：“怪盗基德绑架了工藤先生！”立刻就有人反驳这个警员：“这场面，明明是工藤先生绑架了基德！”

中森警官抓着宝石从地上爬起来，脸黑的难看。他把宝石塞给园子，质问道：“那个侦探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园子连连摇头，叉着腰吼道：“我怎么知道！他突然就冲过去，吓了我一跳！可恶，我好不容易有了和基德大人亲密接触的机会，这在当下是多么难得，就这么被破坏了……”

中森警官头痛地按了按额角。

“行动失败。”他对自己的部下说，“去一队人沿着基德逃跑的方向追踪，我去问问工藤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转向园子问道：“有没有什么异常？”

园子愣了一下：“什么？谁？新一么？那家伙浑身上下都是异常啦，正常人会这么干脆利落地跳楼么？我打赌他这是擅自行动，小兰要是知道他跳楼一定……”

好像哪里不对，又好像哪里都对。中森警官直觉自己再对话下去会被气炸，索性不再发言，带着部下离开了楼顶。

另一边。

怪盗基德觉得工藤新一哪里是有异常，这家伙绝对是出了大问题。

不同于江户川柯南时期小小的体型，带着一个成年男性在天上，显然增加了滑翔翼的负重。两个人迫降在一栋六层的楼房房顶，怪盗基德努力地试图把侦探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

是的，关东的名侦探，工藤新一，怪盗基德的劲敌，此时此刻正死死搂着怪盗，怎么也拉不下去。

简直是个假的。

基德摸不准侦探的套路，两手高高举起，又是防备又是无辜。

“宝石我已经还回去了，你要看脸就快看，放手啊！”

侦探猛地抬起脑袋，两眼发亮地看着他：“真的让我看？没有易容糊弄我？你知道让我看了你的脸以后会有什么后果么？”

“只要你放手。”基德诚恳地说，“我立刻马上跟你去自首。”

新一听了这句话，反而有几分失落似的，委屈巴巴地松了手。

“哦，那算了。”他说，“我不想你自首。”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带了点哭腔，再看向基德的时候，已经是两眼泪汪汪。

“我……我不想你去坐牢，你要是去坐牢了，我怎么办？”新一哭着说，“我这么喜欢你，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你……”

基德深吸一口气，几乎要厥过去。眼前的名侦探，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恋爱脑”。那一向逻辑缜密、思维活跃的大脑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竟然疯狂地迷恋上了一个怪盗，还……还……还这个样子！

在侦探能哭得更大声之前，基德果断选择趁着对方黯然神伤，用电击枪击晕了对方。听着耳边那熟悉的惨叫声多了几分软糯和哽咽，如泣如诉，基德甚至产生了几分愧疚。但他很快就把这点愧疚甩到脑子后头，抱起昏倒在地的名侦探，打算将人送回家去。

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从外表来看，侦探穿的是一身普通的休闲装，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从领口露出来的那一点布料是……

基德把侦探的领子拉低了一点查看。

病号服。

侦探里面贴身穿着的赫然是一套病号服——他是从医院跑出来的？他出了什么事？

基德改变了自己的打算。他要把这个脑子不正常的侦探带回家，然后夜探毛利侦探事务所，打探一下侦探的近况。

 

夜深，工藤宅灯火通明。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刚刚进门没有多久，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阿笠博士为她们端了茶。

“新一从医院离开，除了衣服什么都没带，小哀一时也没办法查到他的踪迹。”阿笠博士说，“但是，既然他是跟着基德一起离开，你们也不用太担心。”

小兰微微摇头，捧着茶杯并不说话。园子正想着说点什么话来安慰这个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就跑丢了竹马的好友，屋子里的灯却突然灭了。有风吹进来，等到灯再亮起，白衣的怪盗已经坐在小兰对面的沙发上，好整以暇地捧着阿笠博士给他自己准备的那杯茶。

“夜安，两位美丽的小姐。”基德举了举茶杯，“听闻有人在追寻我的下落，不请自来，打扰了。”

“基德……”茶杯滚落到地面，小兰站了起来，“你怎么……新一呢？新一在哪里？”

基德露出了微微苦恼的神情。

“名侦探么……”他说，“说起来真是不得了，在那样的场合突然对我告白，之后就一直粘着不走了，完全不是平日里名侦探的作风啊，吓了我一跳。”他优雅地放下茶杯，站起身，走近小兰，看着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睛，“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如果必要……我会做出一些让毛利小姐无法接受的事情哦。”

听出暗示的几人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小兰急切地一把抓住基德带着手套的手。一般来说，这会意味着一个过肩摔。基德提起了全身的警惕，却只听见小兰有些无助地说：“新一他……他不久前受了伤，脑子不太清醒。请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会把他接回来，不给你添麻烦……”她稍微用力地抓紧了基德的手腕，不容拒绝地说：“否则，我们立刻就报警了！基德！”

“真是拙劣的威胁啊。”基德微笑着说，“不过，如此美丽的小姐的请求，我本身就是不会拒绝的哦。不如先告诉我，工藤先生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这样我才能有更好的决断，您说呢？”

小兰迟疑地放开了基德的手。

“告诉你也可以，这件事上了报纸，只是隐去了伤情，不算什么秘密……”

那是两个星期前发生的事。工藤新一在追捕犯人的时候，被人从后袭击，敲了脑袋。用灰原哀的话来说，他那脑袋一年要挨上几次敲，早就该出事了。可事实是，尽管脑CT显示新一的脑袋确实出了点问题，但他看起来一切如常，没有变傻也没有变蠢。两个星期来，他做的唯一一件不正常的事，就是今天晚上在电视上看到基德的报道时，穿上衣服冲了出去。

哦，还当场跟基德告了个白。

告·了·个·白。

“……就是这样。”小兰继续道，“医生说，新一的记忆可能出了一些问题，比如……”她看了基德一眼，没有说话，但她想说什么，在座的人都已经明白了。

此时此刻的工藤新一，误以为怪盗基德是他的爱人。这种三流的俗套恋爱剧情，竟然会在那个名侦探身上出现，真是不可思议。而且，名侦探谈恋爱，会是那种黏糊糊的样子？

啊，有点艳羡。

基德假装对此无动于衷，慢悠悠地在屋子里扫视一圈，状似不经意地盯住阿笠博士问：“那位小小姐呢？”

“小哀说不想掺和到这种事情里，”阿笠博士下意识地回答，而后才意识到什么，又说道，“留在家里试图追踪新一的踪迹。”

基德轻轻颔首，没再追问，对小兰躬身施礼。

“如您所愿。”他说，“侦探先生现在一切都好，我会尽快说服他回家，还请不必担心。”他托起小兰的一只手，轻轻吻在她的手背上，“祝您有个好梦，毛利小姐。”

房间里的灯又灭了，再亮起时，不速之客已经离开。园子左右张望了一会儿，眼泪汪汪地捧住了小兰的手。

“今晚就让我握着吧？”她可怜巴巴地说，“这可是基德大人亲吻过的手！”

小兰叹口气，熟练地掏出了手机。

“明明都过去那么久……我打电话给京极了哦？”

园子立刻变握为拍，轻轻地摸了摸小兰的手背。

“你不用太担心，基德大人毕竟不是什么坏人，更何况……”她噘了下嘴，似乎有点不乐意，“新一这么做，肯定有他的打算，我们担心也没有用，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我先陪你回家吧？”

小兰点点头，拿出手机又给新一发了一条短信，这才向阿笠博士道别，和园子一起离开了。

 

基德在天亮的时候回到家。昨晚他把侦探带回来后，又额外动了点小手脚，按道理工藤应该还没有醒。然而，基德刚刚翻进窗户，就看见侦探正托着下巴打量墙上的画像。这时候的侦探和怪盗记忆中的模样对上了，他站得笔直，专注思考的模样令人怦然心动。只是，听到窗户打开的声音，冷静睿智的名侦探转过头来，眼中闪过一抹动摇，瞬间变回了那个恋爱脑。

“你去哪儿了！”他喊道，“我一睁开眼到处都找不到你，我还以为、我还以为……”那双湛蓝的眼睛又蓄起泪水，“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基德没来由觉得十分愧疚。他匆匆翻过窗户，手足无措地站在工藤新一面前，看着那双泪汪汪的眼睛。他心里满是说不出的违和感，但偏偏看不得这样的场景。

“我说……你就不觉得哪里不对么？”基德无奈地说，“我说，我是怪盗、怪盗啊。侦探喜欢怪盗？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有什么不可以么？”工藤新一像受到了挑战一样，用通红的眼睛瞪向基德，“有什么问题么？凭什么不可以啊？”

是啊……有什么不可以？侦探喜欢怪盗，怪盗喜欢侦探，怎么都可以。

基德一时说不出话，只能看着侦探自己擦了擦眼泪，溜溜达达地绕过他。

“这是你么？”侦探指着桌角的照片问，“你和我长得这么像？”

“我不知道。”基德飞快地说，“这房子很久没人住，我就借了一下。”

侦探从口袋里翻出一张小卡片，看都不看地大声念道：“黑羽快斗，东京大学——”

基德手忙脚乱地冲过去抢下自己的学生证。

“你从哪里找到的啊！”他嚷嚷，“在别人家乱翻是不是太不礼貌了？”

“你绑架我。”工藤新一理直气壮地像是昨晚拉着人家跳楼的不是他，“我找找绑架犯的线索，有问题么？完全没有。”

什么道理！以前怎么没发现名侦探这么擅长胡搅蛮缠蛮不讲理？

基德捂着自己的学生证，正要张口反驳，工藤新一却已经按住他的肩膀，给他换了个个。

“其实是我在脏衣篓里翻到的，你差点就把学生证也洗了。”侦探推着怪盗往外走，不容拒绝地安排他，“你先去洗个澡吧？忙了一晚上……你吃早饭了么？没吃的话……”

基德心惊肉跳，难道大侦探要为他洗手做羹汤？他赶忙挣扎着想要扭头，说不要了。就听侦探说道：“我在你冰箱里找到了牛奶和面包，你对付一下吧！”

大名鼎鼎的怪盗基德就这么被推进了浴室，手里还拿着一套换洗衣服。他满脸茫然地看着关上的门，犹犹豫豫地把门锁上，开始脱怪盗服。

咦，我是不是太听话了一点？

基德一边脱衣服一边想。

难道我不该急切地思考自己身份暴露的事么？

基德思路被打断了——因为有人在撬浴室门的门锁。他像个被变态闯进浴池的小姑娘一样抓着刚脱下的衬衫捂住胸口，尖叫着问：“工藤新一，你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我？”新一问道，一边问一边继续撬锁，“算了，怎么知道的不重要。我不允许你离开我的视线！万一一会儿你顺着通风管道爬走了怎么办？”

基德觉得脑袋疼。印象中仿佛他也这样撬过别人的门锁，不过理由是“万一你晕在里面怎么办”。然后呢？那个人怎么着来着？好像是……开门让他进去了？

基德不自觉地伸出手，想把门锁开开。下一秒，他的左手拍打了自己的右手，攥住了右手手腕。

“通风管道容不下我！”他说，“我很快出去……我这就出去！你别撬了！”

侦探很大声地抱怨着离开了。基德松了口气，压抑着心中莫名其妙的失落。他抓着衬衫，穿也不是，丢到一边也不是。难道就这么开始洗澡？万一一会儿名侦探真把门撬开了呢？不过，那家伙的性格，也未必会来真的……毕竟他们都是高攻低防的典型，只是一个有意释放魅力，一个释放魅力而不自知。

不对，不对，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时候该想的是：都是男的，我怕他什么！谁吃了谁都不一定呢！

怪盗基德狠狠地脱下了自己的裤子，也不知道在跟谁较劲。

 

穿着睡裤走出浴室的时候，工藤新一果然已经把牛奶和面包放在了桌子上。就是那么随随便便地放在桌子上，袋装牛奶，袋装面包，基德伸手摸了摸，估计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不久，面包又冷又硬，牛奶冰冰凉凉。

就这么吃下去，某个家伙绝对要胃疼到掉眼泪……

基德抓着毛巾揉了揉额角，烦躁地擦了擦头发。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睡眠不足，以至于出现了某种幻觉。他仿佛能看到工藤新一面色苍白地偎在自己怀里，面对自己的指责，颇有几分心虚的低头不语。

基德用力地甩了甩脑袋。

说起来，毛利小姐的态度也很奇怪。按照以往的经验，她对自己虽然没有特别讨厌，但也绝对说不上喜欢……但昨天晚上那个态度，除了对竹马的担心，她显然对自己也有一定的信任和依赖。尤其那句用来威胁的“报警”，简直如玩笑一般还带了几分亲近。再往前一点，昨晚的行动，中森警官看到自己出现的时候，显得非常惊讶和生气似的，比以往每一次都要更加生气……简直莫名其妙。不仅如此，那个用来困住他的网，其实也跟闹着玩没什么两样，才会让他那样轻易地逃掉，甚至不费一点心思……

基德扑到了床上。

可能真的是因为彻夜未眠，他真的觉得头痛的厉害，最好是睡上一觉。他把湿透的毛巾丢到一边，也不管自己的头发还没有完全变干，闭着眼睛抓过被子。

“这样会生病的哦。”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基德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一只手轻轻拨弄他的头发，他舒服地哼了哼。困意深沉，基德几乎就要睡过去了，可是……

等等？

基德猛地睁开眼睛。

关东的名侦探就侧躺在他眼前看着他，心情很好似的用一只手玩他的头发。基德动了动眼睛，注意到名侦探穿了一件他的衬衫。被子因为他刚才的拽动，滑到了侦探的膝盖以下，露出看起来又白又嫩的大腿……

基德一下子就清醒了。

名侦探！

工藤新一！

穿着怪盗的衬衫！

躺在怪盗的床上！

没穿裤子！

基德猛地坐了起来，连人带被一起翻到地上，脑袋狠狠地撞了一下。工藤新一似乎被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扑到床边去看。基德抓着被，蹭蹭蹭一直退到墙角。

“你不要过来啊！”他喊道，“你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名侦探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新一看起来很委屈。他拉着衬衫下摆跪坐在床上，两腿微微分开，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

“你吃早饭了么？”他问。

基德连连点头。

新一看起来就仿佛松了口气，继续用委委屈屈的语气说：“你不想跟我一起睡么？”

基德连连摇头。

新一就更加委屈了，用基德怕死了的那副泪眼汪汪的表情看过去，哽咽道：“你难道嫌弃我是个侦探？”

基德不知道自己是该摇头还是点头。他的脑袋似乎被这要命的问题变得沉重了，忍不住一点点往下坠。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头痛和困倦都不同寻常。可是，那个面包和牛奶看起来包装完整，是在什么地方被动了手脚？

一双白皙的脚出现在基德视线里。

“睡吧。”工藤新一的声音传来，于无形中安抚着基德焦躁的情绪，“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基德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闹铃的声音，鼻尖萦绕着的全是饭菜的香气。熟悉而温暖的声音在呼唤他，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只是徒劳。

“快斗？”

那个声音接近了，连着饭菜的香气也接近了。家一般的呼唤给了他力量的支撑，快斗终于能睁开眼睛，看清眼前那张熟悉的脸。

“……新一？”

那张脸露出一个微笑。

“你醒啦。”新一说，“起来吧，早餐已经做好了。”

快斗用力眨了眨眼，房间里其他的景物也清晰起来。

“今天不是轮到我做早餐么？”

“有个委托人一早就打了电话，我听过案情就睡不着了，索性先把早饭做好。”新一说，“我们约好中午见面，可能到晚上我也不会回来。”

快斗故作委屈地叹气：“好可怜哦，黑羽魔术师。今天又要独守空房了么？没关系，哪怕恋人是个顽固的侦探脑袋，你也一定可以坚强地活下去……”

新一伸手拍了拍快斗的额头。

“胡说八道什么。”他说，“快起来，不然今天早饭也不能一起吃了。”

像是有一滴水落尽水池，力量微弱，却带来层层涟漪。快斗看着新一站起身，朝房门走去。他想要从床上起来，跟上，却不知怎么没法动弹哪怕一下。他努力地挣扎着，挣扎着，可是新一连同那扇门一起越来越远，凝成黑暗中一个小小的光点。

他似乎远远地回头看着，又似乎自顾自往前走，把什么都丢在身后了。

心突兀地疼起来，那点光亮突然炸开，带着冲天的火光吞噬了快斗。灼人的光芒在瞳孔中燃烧，模糊了那个远远站着的、孤单的身影。

原来是他。

两个星期前，是他去帮警视厅追查一个犯人，一时不察被敲了脑袋。等到醒来时，定时炸弹只给他留了三十秒的翻盘时间。他在这三十秒内成功逃脱，却多少受到冲击，失去了记忆——所有和工藤新一在一起后的记忆。他记得他们是旗鼓相当的劲敌，却独独不记得他们也是恩爱缠绵的伴侣。

两个星期间工藤新一做了多少努力？仿佛每一天、每一天，他都重复着那些能够触动爱人的场景，不停地尝试将他唤醒。

黑羽快斗慢慢睁开了眼睛。午后的阳光正好，他稍稍侧头，就看见趴在床边的工藤新一。他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睁开眼睛、没有这样好好看看自己的爱人了，忍不住伸出手去。

工藤新一就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睛。

他们四目相对，工藤新一突然坐起来，用力地拍开黑羽快斗的手。

“醒了？”他说，语气非常平静，就是耳朵有点发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快斗尴尬地缩回手，摇了摇头。

“中森警官带着部下陪演了一场，小兰陪演了一场，园子……园子姑且算她赚到了。就是我突然拉着你跳楼把他们吓得不轻。”新一一条条地给快斗算，“还有阿笠博士，灰原，大家都多多少少帮了忙。我妈妈……”他把眉头紧紧地拧起来，“她教我的那些东西现在看来挺有用的，但你最好忘了。”

快斗又摇了摇头。

“恋爱脑的新一太可爱了，再被炸弹炸一次我也忘不掉。”他说，“出院后我会立刻备礼，亲自上门，好好感谢有希子姐姐。”

新一的脸一下子黑了。

“再被炸弹炸一次？怪盗基德还真是不死之身啊。”他说，看起来气得不行，起身就要往外走。快斗赶紧抓住他的手，将他扯回来，直接拉进怀里。新一还在为那句话生气，快斗一边忍不住感叹虽然恋爱脑的新一很可爱还是正常的新一更好一点，一边揉了揉新一的头发。

“是我错了。”他说，“让你担心，对不起。”

新一哼了一声，不再挣扎，身子也放软，双手搂住快斗的腰。

风悄悄吹动窗帘。

“我很想你。”新一轻声说，“每次看到你用只属于宿敌的目光看着我，我都一边怀念针锋相对的曾经，一边很想念清晨出现在我身边的你。”

快斗轻轻吻在新一的发顶。

“我也是。”他柔声说，因为刚刚苏醒，声音还带着动人的沙哑，挠着新一的耳朵，“我总是想着哪里不对，隐隐享受被你喜欢的感觉，惶恐却又想要跟你更加亲近一点。”他握住新一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膛。新一抬起头，看着他。

他们从视线中看到深入彼此灵魂的羁绊。

“我的脑袋也许会忘记你。”快斗微微笑起来，“但我的心一定把你牢牢记住了，永远不会忘记。”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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