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郭】阋墙·5
Chapter 5
韬出息沉沉地坠在梦境里，梦境里的假面舞会，他跟甄高调一起在舞池里转圈。然后舞曲突然变了，是甄是大逼他换的那个特殊的手机铃。加了特殊的设置，静音无效，如果他在前二十秒的基础铃声里不接电话，后面响起的就会是他不堪的喘息，甚至是那些淫词浪语。
但这有什么关系？韬出息迷迷糊糊地想。他和高调在一起，和自己心爱的女孩在一起。高调包容他，体贴他，抚慰他，根本就不会在意……
喘息声响起，带着一点啜泣。韬出息感觉梦魇又缠了上来，忍不住想要躲进被子里。接着，铃声戛然而止，韬出息骤然惊醒，有些惊恐地去寻找是谁按掉了他的铃声。然后他就看见甄高调，女孩披散着头发，应该是刚洗过澡，发尾微湿，浸染了被子的一角。
韬出息这才把昨晚的事情回想起来——他疲惫地回到宿舍，身上还带着甄是大施予的痕迹。高调就坐在他的书桌前等待他，她已经知道一切，然后把他……
这不是做梦，他是真的和高调在一起。
韬出息不禁红了脸，再看向甄高调，就见她已经望过来。甄高调表情很差，看起来情绪不高，韬出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只沙哑着声音喊了句：“高调？”
甄高调问他：“那个铃声是我爸让你弄的？”
韬出息抿着唇点点头。
“有没有被别人听到过？”
韬出息摇摇头，小声解释着：“我不敢的……”
甄高调继续问：“我抱不动你，没帮你洗澡。”她顿了顿，“但是我帮你清理了，也上药了，我看到你那里有伤……他不做润滑吗？就这样对你？你总是为此受伤？”
韬出息想，不然还能怎样？他经常觉得甄是大是不把他当人看的，因此才随意作践。故作亲昵的拥抱是想品味他的颤抖，以性做筏是想以他的痛苦为乐。一个物件有什么资格提条件呢？过去的小一个月里，韬出息总是很听话的。
甄高调见韬出息脸色灰败，轻轻吐了口气。
“行了，我也能想到。”她说，“韬韬，我想安慰你，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甄是大。”她不再称呼那个人为父亲，“他就是这样。他的思维里，他的世界里，他是不把人当人的。他对你做这些事，玩弄你，折磨你，对他来说不是汲取数据的一种方式，你……”她爱怜地去碰韬出息，“我不会安慰人，只能说你不能太当回事……”
韬出息握着她的手，轻声说：“我知道的。交易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各取所需吗？我是自愿的，虽然很……”回想起那些经历让他羞耻难堪，不寒而栗。韬出息垂着眼睛，轻轻地勾甄高调的手指。
“至少我得到我想要的了。”
甄高调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韬出息的眼睛问：“我就这样值得吗？”
韬出息很认真地点了下头：“我知道你一开始是在玩大冒险，但是我喜欢你啊。”他笑了下，“我喜欢你，就怎样都是值得的。”
甄高调攀着韬出息的肩膀，挺着身子要亲他。韬出息有些犹豫，往后躲着说：“我去洗漱……”甄高调两手扶住他的脸，声音诱惑：“昨晚也没介意，再说都一个晚上过去了。我亲的是这张嘴，又不是别的什么……”
韬出息昨天被甄家父女两个先后折腾，又带了伤，这会儿虽然醒了，但人还累着，没什么精神。不过甄高调此时决意吻他，他也不推拒，轻轻环住了甄高调的腰，任她在自己唇上咬出点痕迹。甄高调低声问他：“继续像昨晚那样也可以？也值得？”她在韬出息胸口微微施力，韬出息便顺着力道倒下去，没有半点抗拒的意思。甄高调便把头抵在韬出息胸口，轻声笑起来：“舍不得你累。”她坐起来，把一边韬出息的手机拿起。韬出息不禁想起刚刚梦里听到的铃声，顿时警觉道：“有人给我打电话？是不是……”
甄高调道：“是他。”
韬出息便有些慌乱了：“我……我得去一趟。不然……”
甄高调横眉看他：“去干什么？让他欺负你？”
韬出息道：“不是的，可我不去……”他放低了声音，“我怕他反悔……”
甄高调把韬出息的手机揣进口袋，拿起自己的发了几条消息。然后她笑盈盈地看着韬出息道：“怕他反悔，不怕他办公室的录像？”
韬出息垂着眼睛：“你不嫌自己的男朋友丢脸，我就没什么怕的。”
甄高调心里有些高兴：“这是你说的，我们复合了？”
韬出息却误解她的意思，有些急道：“不复合吗？”他这时的委屈与可怜，比在甄是大面前更真实，不是刻意做出来讨人喜欢的。甄高调看了便心底发软：“我怕你不愿意。”她摸了摸韬出息的脸，“韬韬，你为我做了这些事，是受大罪吃大亏，你知不知道？”
韬出息道：“那更不能功亏一篑……我还是去一趟校长那里。”
甄高调冷哼了一声。
“叫我知道了，我会让你去？”她施施然站起来，把头发绑了个马尾，“你那些录像我都删了，你不用记着。实话告诉你吧，我其实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这么疼爱我有他的目的……本来不想与他计较，但他这样欺负你，我自然有办法治他。我手上有他的把柄，你不要怕他，不要接他的电话，也不要理他——我干脆就把你的手机拿走吧。”她对韬出息笑了笑，“韬韬，从现在开始就交给我。你好好歇着，相信我，好不好？”
韬出息还想说什么，却被甄高调的又一个吻堵了回去。她笑着给韬出息指了桌上的外卖，叮嘱他记得吃，接着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韬出息心下不安，但甄高调多半也算到了这一点，昨天是下了点力气折腾他的。这会儿韬出息身上实在不舒服，想必等他能好好地起床，甄高调已经把事情处理完。
房间里只剩下点食物香气，和女孩惯用的香水味。韬出息安静地躺着，感受着这奇妙的被自己想保护的女人保护了的感觉，再想起昨晚的事又羞耻又有点幸福。这就脱离了甄是大给的炼狱吗？韬出息觉得有些神奇，四肢忍不住舒适地放松，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叫醒他的是敲门声。他起来先喝了口水，听着那敲门声不疾不徐，才扬着沙哑的声音问了句：“谁？”
门便开了。甄是大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韬出息。韬出息心里一怵，但想起甄高调说手上有甄是大的把柄，想到甄高调对他的安抚，也硬下底气道：“校长，您有什么事？”
他一副凌然的气势，与先前那副柔软可怜的模样截然不同。甄是大挑了下眉，似乎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觉得这个玩具有点意思。他轻笑一声：“敢这么和我说话……你觉得高调能给你撑腰？”
韬出息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与甄是大对峙。甄是大给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万能钥匙，以命令的口吻对他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韬出息毫不犹豫地拒绝：“请您出去。”
甄是大上下看了韬出息一眼，注意到他窝在被子里。联想到的事让他觉得有趣，他以狎昵的口吻问：“知道女人的滋味了？”他继续问，“我把你变成女人怎么样？”
韬出息拧着眉，刚想说什么，甄是大抬手捂住口鼻，拿出一瓶喷雾。韬出息立刻便反应过来，但已经晚了。湿润的雾气落在他的脸上，只一个呼吸的功夫，他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身下是冰冷的手术台。空气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韬出息睁开眼，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甄是大背对着他，似乎正在欣赏什么东西。
“高调大概是想看看你答应了我做哪一种实验，才闯进我的办公室。你说她看到那些录像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会不会觉得……惊喜？”
甄是大像是发觉他醒了，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
“你没来过这个地方，我告诉你。”他不紧不慢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这里做实验。之前想让甄红做我的女婿，也是看中他有点科研精神。许多科学，非要在人身上才能显出厉害，人道主义，那是什么东西？”
甄是大转过身，手上拿着一把亮闪闪的手术刀。韬出息也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手术服，他的嘴被塞住了，想要说话却张不了口。然后他在甄是大脸上看见一种十分狂热的情绪，他低语着说：“你根本不认识甄高调。”
韬出息拧紧了眉头。
“甄高调本不是这个世界上的，她是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是我亲手创造了她。她有一点缺陷，但在诸多作品里数她最好。”
韬出息不顾自己就在甄是大眼皮底下，手脚努力地动着试图挣扎。甄是大把手术刀轻轻贴上他的脚踝，不紧不慢地说：“再动一下，我就让甄高调死。”
韬出息果然不敢动了。甄是大满意地收了刀，似是按了手术台上的哪处开关。韬出息被迫坐了起来，看清眼前的东西——
那是几个培养皿。男人，女人，有的四肢不全，有的五官歪曲，有的只有半个脑袋，似乎与甄高调有几分相似。
甄是大从后面环绕着韬出息的脖颈，让他抬头看，脸上浮现出着迷的神色：“这么多作品，好不容易有了个成功的。我是她的神，是她的父，我把她当女儿疼爱，纵容她的小脾气，她却做了什么事？为了一个玩意儿跟我翻脸，冒犯我的威严……”他冷笑一声，“韬出息，我问你。女人的滋味是不是格外好一点，要不要我把你变成女人？或者不用完全变。”
冰凉的手术刀挑开韬出息身上的手术服，冰凉的刀尖在他下身一点。
“就在这里给你加个东西，好不好？”甄是大的声音恍若情人私语，“你会不会喜欢？”
韬出息急促地呼吸着，为眼前看到的东西震撼，也为甄是大言语中的意思而惊惧。他努力转动大脑，试图想出一个逃出绝境的方法，但手脚被缚，嘴也被堵住，他就算有多少方法也用不出来。就在此时，韬出息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是门开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爆炸。甄高调的声音跟着响起来：“甄是大！你的实验成果全都要毁了，你就一点不着急？”
甄是大第一次变了脸色。他不再游刃有余，脸上露出愤怒狰狞的色彩。他嘶声质问甄高调：“你也不过是个残次品！这样你还能有几年好活，你怎么敢？”
韬出息被吓得不轻，努力想要转头去看甄高调，脖子被刀划出痕迹也不在意。然后他听到甄高调冷漠的声音：“你不是已经考虑好要是我能嫁给甄红，你就把数据都给他，让他继续钻研，现在装什么慈父？我能活多久，这跟你没有关系。”又是一声巨响，甄高调的声音中带了丝笑意，“我炸的是你的主机！你说现在还能剩多少，父亲？”
甄是大丢掉手术刀，拨开甄高调跑了出去。甄高调急急地走到手术台边，解开韬出息手脚的束缚，拿出他嘴里塞着的东西，要查看他脖子上的伤口。韬出息顾不得这些，急切地问：“什么没几年能活，他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甄高调道：“吓唬人的，你不用在意。”
韬出息哪里信她：“他说你是他做出来的——”他攥住甄高调的手，惶恐道，“他是不是有办法救你？是不是……我去求他，我去求他好不好？他还会不会对我有兴趣……他对我怎样都行，我去求他！”
甄高调吐了口气，目光中露出几分不舍。
“这是克隆人的弊端。”她轻声说，“所以韬韬，我说你好傻。你就算留住我，也不过留我几年，你付出到这种地步……我是没办法陪你走完一生的。”
韬出息愣在那里。到昨天还未停止的折磨，昨夜的温存，刚被填满的心，突然被告知的未来，在这瞬间只造就一个空荡荡的灵魂。他的手颤抖着，声音也颤抖着。他颤颤地问：“那要怎么办……那要怎么办呢？”
甄高调却露出笑容来。
“韬韬，我是个坏女孩呀。”她握住韬出息的手，垂着眼睛，声音轻轻，“我欺负同学，对你也不好……我能活的日子一眼就看到头了，我以前哪里在乎这些呢？韬韬，有些事情是没有办法的，可是我现在好爱你，我帮你报了仇，教训了甄是大，你能不能答应我，我们好好的在一起，不想这些事，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她抬起头，闭着眼，轻轻贴着韬出息的面颊。韬出息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闭着眼睛拥住甄高调。甄高调轻轻地拍着韬出息的脊背，微垂的眼帘遮住她的思绪。
韬出息究竟能有多喜欢她呢？为她做了这些事，为她放下一切与甄是大做屈辱的交易，不过是她占了个“初恋”的名头而已。她是带着欺骗来的，她对不起韬出息真挚深沉的爱，如果没有这样的事，韬出息是她甘愿输掉游戏喜欢的人，她会努力挽留这段爱情，但出了这样的事……她确实不会安慰人，但她已经会爱人。她要韬出息往后都好，喜欢她的时候，她要当最好，不喜欢她的时候，或者她离开以后，她也要韬出息过得好。毕竟她的韬出息值得最好，应得最好。
爆炸地点就在附近不远，烟雾渐浓时，甄高调给韬出息披了件外套，两个人一起从甄是大的实验室走了出来。甄高调提前给警察发了消息，揭露并给出甄是大在做人体实验的证据。等走到安全的地方，警方想要问讯被绑架又被划了脖子的韬出息，甄高调强势地挡在韬出息面前：“他受了伤不便说话，我把他救出来的，你们有什么问题先问我吧？”
警铃响着，韬出息被甄高调救了的事没多久就叫人传上了论坛。警车跟火警车前后离开校园的时候，圣MG私立学校校长死了的消息已经传上网络。据说他一直从事某种非法的人体实验，那些残存的实验记录里充斥着他的傲慢与对人的漠视，他以为自己是神祇般的存在，最终为了就那些罪恶的实验数据，带着他全部的罪行死在一场凡世的大火里。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