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郭】荆棘·8
Chapter 8
“没有的事，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故作镇定。
郭文韬知道自己是在故作镇定，但不确定蒲熠星是不是看了出来。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情绪，让郭文韬不敢多看一眼，也不敢再一次踏足侦探社。反正资料已经给到，该讲解的也讲解了，就是不去……也没什么吧？
郭文韬轻轻闭眼，眼前是一片黑暗，黑暗中是那熟悉的恶魔的声音，带着漫不经心地调笑和高高在上的恶意，像是评价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哎呀，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听什么话呢？
“这可是你自找的……”
明明是你把我抓来的，明明是你逼迫我、对我用药……
“把他的嘴掰开，灌下去。”
不要！
郭文韬把手边最近的东西丢了出去，拼了命地反抗黑暗里不存在的人。内心的最深处，郭文韬清醒这不过是徒劳的发泄。诡异的燥热又一次侵占他的身体，他想找一把刀将它驱赶，却想起邵明明早拿走了家里所有的利器。于是他继续丢东西，把能摸到的一切都丢出去，耳边响起一件又一件物品落地的声音，轻的，重的，在地上弹了两下的，大的，小的……
郭文韬突然停住了动作。他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了那个麦当劳的小玩具，轮廓那样清晰，他闭着眼睛、身处黑暗，也能清晰地感知到这是什么东西。
郭文韬停了手，没再继续扔，只是紧紧地把它攥在手心。地上已经碎了屏的手机短暂地亮了一下，郭文韬没去理。他调整着自己过分继续的呼吸，把小玩具抵在心口位置。如此约有十分钟，他终于恢复平静，下了床，在满地狼藉里找到自己可怜的手机。
“哥，我是九洲，查了你手机号，你别生气啊。”
郭文韬皱了下眉头。
“我也没有别的事，就是蒲哥看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不知道你今天还来不来？那个，峻纬之前不是说请你吃火锅嘛，你看要不就今天？”
郭文韬沉默着思考拒绝的话。
“不来也可，以后再说。那我就先溜，我去陪我男朋友了，我有段日子没好好陪他了。”
郭文韬垂着眼睛，慢慢地打：“你去吧。”
唐九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过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蒲熠星。蒲熠星心里叹气，知道自己昨天去找郭文韬说话，把这个刚愿意露面的人又给吓了回去。他又瞅了一会儿唐九洲的手机屏幕，摆摆手道：“放你半天假，去吧。”
唐九洲高高兴兴地走了。从开始盯郭文韬他就没放过假，先头那一周他眼睛不错地盯监控器，回男朋友消息的频率都低了，这几天好容易有时间才开始迎接男朋友的怒火，一时半会儿不见面是哄不过来的。
唐九洲这两年也攒了积蓄，买了个小车，一路买零食买鲜花，不说风驰电掣，至少稳稳当当地赶在夕阳西下的美丽场景中到了男朋友的小区。
“唉，李大娘！”唐九洲热情洋溢地跟小区门口早餐店的老板娘打招呼，“明明没出去吧？”
坐在门口乘凉的李大娘摆摆扇子，笑着说：“小唐啊？好长时间没见你了！忙着呢？”
“忙啊，是忙。”唐九洲笑了笑，“那个，明明他……”
“没见出来，没见出来。”李大娘说，“早上没见他，下午也没见他……怎么，你联系不上明明？”
唐九洲不好意思道：“哎呀，我哪儿敢联系他。”
李大娘便明白了：“惹了对象生气是吧？快去吧，快去吧！”
唐九洲也没多停留，轻车熟路地去找男朋友所在单元楼。他绕过三个垃圾桶，转了两个弯，进入白墙斑驳的门洞，快步上三楼，迎面就撞上自己的男朋友。
“我尊敬的伟大的邵明明邵先生！”唐九洲把手里的花往上一举，“您要出门吗？我订了餐厅，不如直接跟我去吃饭怎么样？”
他男朋友邵明明徘徊在303门口，见了他眼睛一亮。
“快快快，帮我把这门砸开！”邵明明抓着唐九洲的胳膊，指着303的门，“我这邻居昨晚回来又把自己关屋里了！他昨天失魂落魄的，今天我怎么砸门都没动静！赶紧着赶紧着，我怕他出事！”
唐九洲心里一惊。邵明明跟他提过自己的邻居，是个挺沉默的有自杀倾向的男人。当机立断，唐九洲把手里的花和零食往邵明明手里一塞，又掏出手机让他给蒲熠星打电话，抬脚就踹。踹一下没有踹动，踹两下他自己差点摔了。邵明明急得不行：“成不成啊！”
唐九洲道：“这这这……你也知道，我是文员啊！”
邵明明急道：“我报警吧！”
唐九洲更急：“你早怎么不报警啊！”
邵明明道：“这不是刚想着报警你就来了吗？”
唐九洲把手机拿回来，那边蒲熠星已经接通了，听了他们的对话道：“我已经报警了，现在就说地址，警察听着呢。”
邵明明赶紧说了。
蒲熠星又问：“住户名字呢？”
邵明明道：“郭文韬。郭就是那个郭德纲的郭，文韬就是那个……”
“我知道了。”蒲熠星说，“警察会尽快安排出警，我也很快就到。”
电话挂断，唐九洲又踹了几脚门，实在踹不动，气喘吁吁地支着膝盖道：“你邻居……郭文韬，他长什么样？是不是一米八左右，很瘦……”他细细地说了一遍郭文韬的长相，邵明明心惊胆战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个通缉犯吗？”
唐九洲摆摆手：“不是。”又叹口气，“早知道他在你隔壁，我哪里能两个星期没空理你……”他深吸一口气，又踹一脚门，确定了住户身份，他呼喊的目标性也强烈许多。
“韬哥！文韬！郭文韬！你别做傻事啊，我蒲哥马上就来！你还清醒吗，开门韬哥！郭文韬！”
旧城区到底地处偏远，蒲熠星找撒贝宁打了招呼，车戴警铃闯红灯，到的比最近的警察还快些。到了地方，他也不像唐九洲似的踹门，而是从兜里摸了两根铁丝，三两下就撬开了303的门锁。屋里一片漆黑，所有的窗帘都拉着。蒲熠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先确认了没有血腥味，这才摸索着打开了客厅的灯。
屋里的布置很简单，一张摆了两个脱线抱枕的沙发，侧边放着饿两个哑铃，一台落在掉漆电视柜上的老式电视机，一张放着泡面碗的破旧茶几，另有沙袋和练拳的假人。另一个半开放式的厨房，上面放着一个小电锅和零散几包泡面。地砖惨白，灯光昏暗，窗帘一看就是厚重非凡。三扇门一眼就能看见，其中一个微微开着，是卫生间，另外两个紧闭，看不出郭文韬在哪一个房间。
“文韬？”蒲熠星试探着喊了一声，朝其中一扇门走去。门是上锁的，他打不开，索性飞起一脚。他的力气要比唐九洲大得多，踹门经验也比唐九洲丰富，门顿时开了。有光划破黑暗，略显刺眼，郭文韬被踹门的动静惊醒还有些迷糊，手挡着眼睛，望过来。
一瞬间仿佛是情景再现。
漆黑一片的地下室，无休止的恐惧与不安。光照进来，照着他的狼狈与不堪，他努力去看，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蒲熠星的脸。
又是做梦吗？这次蒲熠星脸上是什么表情？他有点看不清，又似乎是…… 看得太清。
“闭眼。”蒲熠星轻声要求，郭文韬下意识照做。下一秒灯也亮了，光透过眼皮，形成温暖而模糊的色彩。
“让警察不必来了。”仍是蒲熠星的声音，“已确定住户安全。”
然后是远远的另一个声音，大概就是在门口，也有点耳熟。
“明白。”
郭文韬仍是闭着眼。他很久没做过有光的梦，因此有些贪婪。这让他短暂的丢失了原本的警戒性，门被轻轻地半掩，关门的人绕过满地杂物走到他床边他也没发现。蒲熠星因此也算是得了机会，可以仔仔细细地看清郭文韬毫不设防的苍白与憔悴。
蒲熠星深深吸气，有些舍不得这一瞬间郭文韬无意的坦诚，但他还是轻声喊道：“文韬。”
这声音太清晰了，比以往每次梦境中蒲熠星的呼唤都要清晰。郭文韬这才察觉不对，警觉地睁开眼，看清了卧室房顶，也看清蒲熠星的脸。
郭文韬惊得差点跳起来。他急忙忙扯住衣袖，怕疤被蒲熠星看见，然后才意识到自己人还在被子里，蒲熠星想看也看不见。郭文韬猛地坐起来，大脑此时才开始疯狂地运作——他丢东西，他觉得热，然后他睡着了……他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有没有做什么不知廉耻的举动？
蒲熠星把郭文韬的表情看了个清楚，叹息着后退一步。
“明明是九洲的男朋友。”他解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个，你一直关着门没有动静，明明很着急，正好九洲来了……”
“我只是睡着了。”郭文韬飞快地说，“我睡着了，睡得很熟，所以没听到……麻烦你跑一趟了。我之前也经常这样的，不知道明明这次为什么这么担心……”
“九洲说明明讲你昨天回来的时候心情很不好。”蒲熠星静静地说，“是因为我问你的问题，让你想起不好的事吗？”
“是。”郭文韬半真半假地承认，“你也知道，那毕竟不是一段……值得回忆的经历。”他稍微地躲开蒲熠星的注视，有些埋怨卧室不算明亮的灯光刺眼。蒲熠星咬了下唇，几乎是狠心地逼自己说：“我知道九洲的男朋友有一个有自杀倾向的邻居。文韬……”
郭文韬攥紧了被子。
“文韬，你被用过那种药。”蒲熠星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推断，扯下郭文韬本就薄弱的遮掩，“你一度试图用自残的方式使自己不被药效影响，我来的路上问了明明他看到的你自残时的模样……”
蒲熠星没问过，但是他要这样说。他一边说，一边注意着郭文韬的举止和表情，看他越攥越紧的手，看他咬紧的唇，不可置信的目光，然后微微颤抖。终于他听见郭文韬的声音，是那种放弃抵抗的、知道自己无力回天的痛苦。
“你知道了又怎么样呢？”郭文韬问，“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个……你知道了这个又怎么样？我告诉你又如何……你为什么非要逼我呢？”
蒲熠星松了一口气，在床边坐下了。郭文韬下意识地蜷缩起来，蒲熠星却没有触碰他。
“知道问题，才能解决问题。”他讲，“根据你给的资料，我们在这一天里已经找了当时被用药的受害人。你想不想知道检查结果？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药物并未持续残留在受害人体内，这些受害人早已不会出现药物反应。文韬，你应该与他们是一样的。从我救出你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年，就算你曾经的用药量比其他受害人更多也早该——”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郭文韬突然大声地打断了蒲熠星的话。重逢以来蒲熠星第一次见郭文韬这样激动，像是愤怒，又像是要哭了。
“难道我不知道，难道我没去做过检查……你滚出去！”他突然掀开被子起身，搡着蒲熠星的肩膀要推他出去，“离开这里！资料你们已经拿到了，往后的事情我也不会再参与，滚！滚！”
蒲熠星深吸一口气，猛地拧身去绊郭文韬的腿。郭文韬猝不及防，但反应极快，抓住蒲熠星的肩膀想把他甩出去。两个人拧在一起，你来我往地过了几招，郭文韬力气大，但终究失了几分技巧，被蒲熠星抵在床上。
“你打不过我。”蒲熠星说，脸上已经红了一块，“你想发泄我可以陪你再打，你想打过我，我可以教你这些技巧。”
郭文韬急促地呼吸着，过分的刺激让他本能地颤抖。如果是以往，蒲熠星一定立刻放手，让郭文韬自己冷静放松，但这一次蒲熠星没有。他压着郭文韬，甚至更迫近了一点，呼吸拂着郭文韬的耳朵。
“我不能看你一直自我折磨。”蒲熠星毫不留情地说，“你以Mr.P的身份查案子也好，你让自己用那种轻佻的模样去接近目标也好……郭文韬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你想用这种方式逼迫自己去接受过去对吗？你这样做了多久，你觉得有效果吗？而你既然想要求助，想要摆脱那种状况，郭文韬你看着我！”
蒲熠星突然松了压制，抓着郭文韬的肩膀让他半转过身。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他语气强硬，击溃郭文韬所有防备。
“从你被抓说起，从那间地下室说起。你在临时住所时对我的躲避，你的不告而别，还有我们重逢以来你的一切——告诉我。”
郭文韬撑不住了。他的痛苦在蒲熠星的目光下无处遁形，他几乎怀疑蒲熠星已经知道了一切。他在那样坚定的目光中变得颤抖，变得想要倾诉。
“求你了。”蒲熠星却突然软下声音，“我爱你，你也爱我，不要让我受这样的折磨，不要让我觉得自己这样没用。韬韬，我求你让我帮你分担，求你告诉我你的一切……你就当我是自私好吗？我总是在想，如果三年前我硬是让你住进我家，现在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呢？韬韬……”
自私的人是蒲熠星吗？不，明明是我吧。
郭文韬想，视线渐渐模糊了。
是他自私地选择离开，是他自私地明知无法回应爱意还出现在蒲熠星的面前，是他自私地让蒲熠星这么痛苦，一直让蒲熠星爱的人受伤害。
所以，所以……
蒲熠星不知在什么时候送了手，张开双臂静静等待。郭文韬没有察觉，只是自然地扑进了蒲熠星的怀抱。
“我都告诉你。”他红着眼眶说，“对不起，对不起……”
蒲熠星轻轻地拍了拍郭文韬的背。
“没事了，没事了，我不是故意指责你，你什么都没做错，好吗？”他声音轻柔，“但是说过的话不能反悔，你答应我了，就要告诉我。我们谈一谈吧，韬韬，好好地谈一谈……我很想你，想了很久了。”
TBC——
没合集，前文见tag最后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