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econd Second

   

【蒲郭】荆棘·9

Chapter 9

唐九洲和邵明明在303门口站了会儿,把彼此知道的情况都说了说。涉及过分惨痛的个人隐私,太详细的唐九洲肯定不会跟邵明明讲,只含糊地说郭文韬是他蒲哥的老朋友。邵明明知情识趣,很自然地就把蒲熠星跟郭文韬先前问他的那个老熟人对上了号。毕竟认识这么长时间,蒲熠星也是唯一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属于郭文韬“过去”的人。接着便轮到邵明明说——也没什么好说的,他早就以“我那个邻居”为开头,把郭文韬的事跟唐九洲说的差不多了。

沟通完毕,屋里的两个人还是没有出来的意思,邵明明便开了自家门让唐九洲进去坐。唐九洲给蒲熠星发了消息说自己就在隔壁,便也忧心忡忡地进了邵明明家。原先定好的餐厅这下是没心情去了,邵明明做了两个小菜,跟唐九洲对付两口。最后到底忍不住八卦的心:“你蒲哥跟文韬,不止是老熟人、老朋友吧?”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唐九洲点点头道:“蒲哥暗恋文韬好多年了,几年前……三年前两个人因为一点事重逢,相处了一年,蒲哥还没来得及告白文韬就自己离开了,前阵子他们才又遇见。”

邵明明低头扒了两口饭,想继续问问题,但什么问法都转不开郭文韬的过去,只好说道:“我来这边快两年,文韬的事我虽然不完全清楚,但肯定比你们知道的多一点。我也没什么怕的,他那个状况没人看着就是不行,蒲哥要是想知道什么,你把我微信给他,或者让他找个时间直接来问我。”

“那就再好不过了。文韬的本事你可能也见识过了,他要是不想说,怎么问都没有用。”

“这话说的,好像你比我了解他。”邵明明敲了下唐九洲的碗,“赶紧吃吧,好不容易来一趟……欸,你之前说因为文韬才一个星期没能理我,怎么回事?”

这就不太好说了。唐九洲抓抓头发,露出为难的神色。邵明明见状便也没有多问,夹了一筷子菜过去。唐九洲知道这就是不继续问的意思,心里松了一口气,把菜吃了道:“不知道他们在隔壁要说到什么时候。”

“这么长时间,这么多事,说到什么时候难道还问你同意?”邵明明笑了下,“还是你不想跟我在一块待着,那你赶紧滚出去。”

唐九洲忙回了一筷子菜,笑嘻嘻道:“哪儿能呢?”

303的气氛就不如302这样好,甚至可以说,是沉重而疼痛的。

“最开始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你都知道……我在毕业跟朋友庆祝的时候,先是被甄淮下药引去卫生间,然后在卫生间被常仁的手下打晕带走了。”郭文韬停了一下,“后面的事……其实,其实你也是知道的。”

确实是知道的。

本身这在当年就是大案,蒲熠星对郭文韬又别有用心,为了给郭文韬伸张正义,案件中所有关于郭文韬的事,笔录也好,那些不堪入目的录像带也好,他都反复看了不知多少次,以至于在郭文韬离开的时候,他做梦也梦见那些场景,错觉自己并没能在当时把郭文韬救出。

“说说药的事。”蒲熠星说,“我记得你的录像,你当时只是说常仁对你用了一些手段。这部分你没有说实话,我们也无从查起,只以为是普通的助兴药物一类。你只需要讲清楚这一部分,我也只要听这一部分。”

郭文韬抿了下唇,目光躲闪。这对他来说仍然很艰难——蒲熠星完全理解,因此不做任何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郭文韬始终保持着一个靠着床头、微微侧低着脑袋的姿势不动。蒲熠星在心里叹气,思考是不是自己一直坐在这里让郭文韬压力太大,准备提出去一趟卫生间。

“因为……我……我总是……不听话。”郭文韬就在这时,用很轻很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开口了。

“我……总是不听话。他用什么手段……羞辱我,恐吓我,威胁我……我都不听话。”郭文韬攥着被角,骨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得无比苍白,“常仁就把我关在地下室,不给我饭吃,也不给我水喝……你知道的。”

“我知道的。”蒲熠星立刻接话,语气温和,暗含鼓励,“然后呢?”

“然后……然后……”郭文韬飞快地看了蒲熠星一眼,“然后……在我饿得不行的时候,我觉得,可能是我饿得快死了的时候……他就让人送了药。和水。我当时……我不想吃的。”他强调,“但是,我也没什么力气了,他让人掰开我的嘴,然后……”

出于本能,郭文韬拼命地吞咽着被送进嘴里的东西。然后那可怕的热就席卷了他的身体,没给他任何缓冲的机时间。

“我失去了意识。一把药,全都灌进来……”郭文韬眼神有些迷离,他微微抬头,指尖从喉结滑过向下,停在领口,“我顿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觉得热。等我醒来……等我醒来……我一醒来……”他稍稍抬手,手指痉挛了一下,又落回脖颈,然后慢慢收紧,像是要把自己掐死。

“我一醒来……常仁就……给我看了……录像。就是你……你看过的那些……录像。”

蒲熠星心惊胆战地看着郭文韬的动作,看他把手收紧到一个会让人略感窒息,但不会造成更多伤害的程度。

“我从来不知道我可以那样……”郭文韬仍在继续说,“我以前也害怕的,但那一次我真的怕极了……录像里的那个我,你知道的,你看过的……那么的……那么的……”

蒲熠星趁机握住郭文韬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脖子上拿下来,然后轻轻握着他的手说:“我知道。你不用描述,我都知道的。”

郭文韬顺着蒲熠星的动作低下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细软的刘海挡住他的眼睛,他喉结动了动,用力地呼吸了两下,把手收回来,藏在了被子下头。蒲熠星有些心疼,但没说什么,也没让郭文韬看出来,自然得同样收了手。郭文韬在被子下又把拳头捏起来,像是在感受蒲熠星留在手心的温度。他就这样缓了一会儿,然后跳开关于药效发作的部分,继续说道:“后来常仁经常给我喂药。一开始我不配合,他就像最开始一样把我饿得半死,然后硬给我灌下去。后来……可能是……只是我自己猜测,也许是甄淮催进度了,他就开始……就……每天都要给我灌那个药,不给我饭吃,只是给我灌药,然后再饿我,我受不了的时候,就会自己吃药……”

理智几近消散的时候,本能总是会占上风。尽管心里再不情愿,唯一能让自己不被饿死的东西放在眼前,本能便驱使郭文韬去触碰那些药物再吞食入腹。

每次都很难熬。本能带来的屈服让尊严被反复践踏,药效作用结束后要面对的被操控的自我更是将属于人的尊严碾碎。时间久了,郭文韬已经麻木。他麻木地对待被喂药这件事,麻木地看着视频录像里的自己。他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时候在那种混沌的状态中也保有一丝清醒,直到某次对着镜子,常仁突然告诉他他早被停了药,他才发现自己是如何丑态百出。

“常仁说,他给我喂的药早换成了普通的维生素,我一开始不信,然后……然后维生素也被停了,我才……”

不分时间不分地点,郭文韬所熟悉的本该由药物引起的异样的热,总是突然从他的骨头里燃烧起来。一次,两次,三次,四次……郭文韬终于开始感受绝望,开始接受那个可怖的事实:他如常仁所愿,淫荡堕落到了骨子里。

蒲熠星很专注地看着郭文韬,看他苍白的脸,失神的眼。郭文韬不自觉地颤抖着,把自己蜷缩起来,蒲熠星通过被子的轮廓猜测,他像三年前刚被救出在医务室时那样,自己攥住了曾被铐住的脚腕。

“所以你当时拒绝我,不愿意到我家住。”蒲熠星声音很轻地说,“你是怕我看见……”

“我怕你看见……我怕你知道……你会怎么想我呢?”郭文韬把额头抵在了膝盖上,“我想都不敢想……但是后来,后来你们救了韩莹,我知道她也被喂了药,可她看起来一切如常,我也问了你她的体检结果,没有任何问题……那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也被停了药,但我还是会……然后你们查到了甄淮,常仁的供药方是甄淮。甄淮肯定知道WJ1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全部的希望都在甄淮身上,再然后……”

再然后甄淮跑了,再然后郭文韬离开,故事兜兜转转,又回到这个节点。

蒲熠星神色黯然。如果当初他拉着郭文韬住进自己家,如果他早早知道郭文韬的情况,他们是不是不会分别两年,郭文韬是不是不会像现在这样?看似平常,实则被不安与恐惧填满。

郭文韬继续说下去。

“刚离开的那一年,我每天都在这里,跟药效作斗争。我想了很多办法,折腾自己很久……后来那种感觉终于渐渐消失了,只是很偶尔的时候才会冒出来。然后我遇到了韩莹,她已经开始新生活,我就想着……想着……我也不能只是这么活着。我就想着,想着……”

他想着不能浑噩度日,于是决定做点什么。再然后他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他似乎又能够触碰关于WJ1的真相,以及,再一次面对蒲熠星。归根结底,他还是想再见蒲熠星,再看看从黑暗中救出他的光。

于是他开始了,用着在常仁别墅里被“教导”的让男人喜欢的样子。他不断逼迫自己直面曾经避之不及的一切,包括令人恶心的触碰,想要以此变得“正常”。

“最开始我自己也没有意识到。”郭文韬轻声说,“就是很突然的……很突然地我自己就发现了。我是在有意这样做……把自己当成工具,勾引那些男人触碰我,我潜意识地觉得……也许我习惯了,我就走出来了,如果我走出来了……我去检查过,WJ1早就随着新陈代谢完全离开我的身体,当我仍觉得药效在……这可能是心理问题。我潜意识里尝试自救,想要自我疗愈,所以我逼自己面对那一切,直面所有我厌恶的事,然后……然后……如果我习惯了,我是不是就接受了,如果我接受了,我是不是就……不在乎了?”

郭文韬终于看了蒲熠星一眼,这是从他讲述开始,正经看蒲熠星的第一眼。蒲熠星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等着郭文韬把一切说清,等着他看自己这一眼,等着回应他的求救信号。

蒲熠星站起来,郭文韬随着他的动作抬头。

“我觉得你方向有问题。”蒲熠星说,“你说得可能是对的,直面那些事情,如果能接受了,那么就没事了。可你看,你这样逼迫自己,完全没有好哪怕一点对不对?所以,我觉得,你该换个方向。”

郭文韬轻声问:“什么方向呢?”

蒲熠星张开双手。

“不是逼自己习惯不好的事,而是先习惯好的接触。”他手指微弯,做了个示意,“来,韬韬,来抱抱,好不好?”

郭文韬咬着嘴唇看蒲熠星。蒲熠星站在灯下,像是顶了个光圈。这联想让郭文韬想笑,可他嘴角刚扬起一点,眼泪就落了下来。

蒲熠星没有上前,仍是站在床边说:“我抱抱你,好不好?”

郭文韬脑袋摇了摇,身体却凑上去,用力地搂住蒲熠星的腰。蒲熠星的手自然收拢,落在郭文韬的背上,轻轻拍着。

“哭吧,哭吧。”蒲熠星用哄孩子一般轻柔的语气说,“哭完了,我带你去新家啊?我家的小猫咪都知道你,跟我一起惦记了你两年,你也该见见它们啦。”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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