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econd Second

   

【七零】寻回·完

Chapter 6

世界是荒芜而寒冷的,身体里的虚弱仿佛没有尽头,一个陌生的身影走到他面前,低语着什么。那声音偏执而疯狂,时而哭时而又笑,赛罗一个字也听不清。温暖的光现在完全消失了,体验过一次的剧烈疼痛侵扰着他,似乎不只他的头,他的整个身体都要裂开了。

为什么会这样痛苦呢?

在痛苦之中,赛罗痛苦地想着。

“你是被抛弃的,我救了你。”一个坐在篝火旁边的巨大身影对他说着,“你要回报我,要好好学本事,要为我赚钱,要为我达成愿望。”

劣质的能量液苦涩难喝,赛罗瘫软在这个星球不甚明亮的月亮下,分不清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你爸爸因为你弱小就把你丢掉了。”那个身影继续说着,“你恨他吧……你要恨他!你当然恨他,他把你丢掉了,把你弄丢了,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这样的话,好像已经听过很多次了。这个人总是不厌其烦地对他重复这些话,让自己要知道报恩,他听了很多次,他牢牢记住了。但是哪里不对……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对……

赛罗拧着头,费力地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

“真可怜呀,被抛弃了。”那身影继续说着,“如果不是我捡到你,你要怎么办呢?哼哼哼……”

为什么得意地笑着?

“这样够不够,够不够啊……不够吧,只是这样怎么会有趣……”

为什么把声音放低了……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这样就够有趣了!”

那身影站起来了,他那么高,那么大,有一张狰狞的面孔。他低下头来,奇特的口器发出奇怪的声音,一遍又一遍。那声音让赛罗头痛,他想要躲开,却又躲不开,他有点麻木地接收着那个声音,在疼痛中思考着一切不对劲的地方。

被抛弃,要报恩,要赚钱,要报恩,要报恩……前提是被抛弃。因弱小被抛弃,反正是被抛弃,拜德星人一遍遍加深他的印象,不厌其烦地告诉他的事,给他强调的观念,他是被抛弃……

奇怪的声音停下了,但是疼痛没有停止。这痛苦如此尖锐,似乎要从内部将他撕开。可他的脑袋分明是空的,他空下来,等着拜德星人接下来的话……

“我骗了你,怕你不知好歹贸然送命!”

骗了我什么?

“其实,是奥特赛文杀了你的父亲!”

不是的……不是的!你骗了我的,才不是这个!

“铮——”

不知从哪里来的刺耳声音,终止了所有嘈杂的低语。什么篝火,什么巨大而奇怪的身影,在这一刻全都消失。温暖的感觉又回来了,伴随着光明。赛罗能感觉到自己是躺着的,有谁在看他,那注视与光明一样温暖,他好喜欢,他也看过去……

“赛罗。”奥特赛文笑着说,“这就是你的名字。”

“赛罗。”奥特赛文用手指逗他,“你认不认识我?我是你爸爸。”

“赛罗。”奥特赛文担忧地看着他,“怎么突然哭起来了,乖,爸爸在这里,爸爸在了……”

这就是奥特赛文,我向往的父亲,对他儿子的态度吗?

赛罗羡慕地想着。

可是,这份记忆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怎么会……

“赛罗。”温暖的手抚上他的脸颊,他努力地睁着眼,想要把一切看清楚,“赛罗,是爸爸在这里。”

奥特赛文——他的父亲,这样对他说着。

“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铮——”

赛罗的头镖落在地上,他怔怔站着,挨在赛文怀里一动不动,眼灯中的红色慢慢消退。赛文背抵着墙,金色的光粒子在墙与他身体的缝隙蔓延飘荡,他艰难地咳了一声,仍紧紧搂着赛罗不放。

“父亲……”他听见赛罗喃喃的声音,时而自言自语,时而不知在跟谁说话。

“你骗了我,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赛罗说着,在他的视线中,那巨大的身影又出现了。而他所在的地方也终于显示出本来面目,不是一片空茫,而是处处都有透明的枷锁。

“我根本不是被抛弃的。”赛罗陈述着这个事实,看着那个已经有了清晰面目的身影——拜德星人。

“我记得一切,奥特赛文是我的父亲,他给我起了名字,他拥抱我,温暖我,呵护我……他怎么可能丢掉我,更遑论是因我弱小而抛弃我。”

一个画面突然在赛罗眼前闪过。那是他在博图塔的擂台上,对手的利器划上了他,光粒子洒向空中,对手大笑道:“原来是个冒牌的奥特曼!我还没见过有杂质的光粒子呢!”

“这是你的骗局,你只是利用了这一点。”赛罗用力挥手,那画面便烟消云散,“我是真正的奥特曼,但一直以来都没有像真正的奥特曼一样吸取过能量,我的光粒子因此不够纯粹,我也没法使用光线……你把因果置换,你从一开始就欺骗我,你用你的手段让我不会对你起疑,你把这一点种在我的心里——”

拜德星人的幻象低低地压下来,每一条锁链都发出震响。巨大的压迫感让赛罗站立不稳,他两腿颤颤,猛然发觉自己仍是一个幼小的孩子。但这不是事实的真相,他早就长大了,他如今非常清楚。他是奥特赛文失踪的儿子,他已经回到了光之国,回到了真正的家人身边——他没有被抛弃,他也不弱小!

拜德星人骤然发出惨叫,他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剧烈,仿佛是每一个构成他的细胞都在疼痛一般。赛罗的眼灯重又明亮起来,拜德星人的幻象消散,透明的锁链崩裂,脑海中的他在瞬息间成长为现在的模样,现实中的他也终于清醒过来。

世界从未如此明亮过。

赛罗看清眼前父亲的面孔,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

“父亲……”他喃喃着,声音里多了许多亲近的感觉,“我终于见到您了……”

与半年前如出一辙的话语,却已经是完全不同的意味。赛文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忍痛抬手抚上儿子的脸。

“想起来了啊,儿子。”赛文轻声说,“太好了,总算是……”

赛罗紧紧握住赛文的手,心情百味陈杂,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紧接着,他就在拜德星人的嘶吼声中注意到父亲已经受伤。这让他有极不好的预感,下意识摸了下脑袋,果然,头镖不在,他又低头去看,头镖刃部璀璨的金光刺痛他的眼。

“这不是你的错。”赛文立刻道,“拜德星人给你洗了脑,让你对他说的话坚信不疑,还给你下了一个暗示,你刚刚正是被他操控了。”他安抚儿子,“伤得不重,我一喊你的名字你就停住了。”

赛罗攥紧拳头,摸了一把脸,狠狠一咬牙,头镖竟自觉飞回了他的手里。赛文微怔:“你什么时候会用念力了?”

赛罗自己也有些纳闷,他此前并未熟练掌握这个技能,大抵是如今情绪波动太大无师自通。不过,眼下不是讨论这个时候……

赛罗攥着头镖,转头走向拜德星人。雷欧望了赛文一眼,见他微微点头,便松开了钳制拜德星人的手。拜德星人怒气冲天,咆哮着冲向赛罗,赛罗凛然不惧,一脚把拜德星人踢到了墙上。拜德星人一时头晕脑胀,恍惚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就不久前才发生过。然后,不等他回神,一直被他掌控的少年便狠踩在他身上,头镖横着抵住他的嘴巴。

“就是用这张嘴骗我的,是吧?”赛罗杀意凛然,“你以前还敢打我,今天又让我伤了父亲……”

拜德星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狼狈而恐惧地颤抖着。他见过赛罗在博图塔的表现,那可是他一手培养并为之沾沾自喜的。他也当然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几千年来对这个孩子的所作所为说是虐待一点都不为过……可他又没做错!是赛文先杀了他的儿子,他只是报仇,只是报仇……

拜德星人含糊地想要说出这些话,但恐惧已经摧毁了他的信念,连同他的仇恨也一并摧毁了。他突然意识到赛文说的没错,他是一个懦夫,他想为儿子报仇,却不敢去挑战真正的仇人,只是去动一个孩子,一个比他儿子死掉时还要小的孩子……

“我好好跟你算账。”赛罗咬牙切齿,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利刃已经割破了拜德星人的嘴,“你当本少爷是好欺负的!”

拜德星人颤抖着放弃了抵抗,知道自己逃不脱了。但就在这时,希卡利猛地踢开一把椅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事情暂时解决了吧?”他这样说着,示意在场三人好好看看这个房间。被破坏乃至污损的墙,报废的光疗刺激仪,断成两半的桌子,倒塌的档案柜,希卡利踢开的那把椅子本就只剩一半,这会儿更是散架了……

雷欧默默后退了一步,看起来是想从门口溜走。但是梦比优斯堵在那里,先前因为赛文不许其他人上前,梦比优斯只能焦急观战,如今倒让雷欧一时半会儿也走不掉。

“真是个潜力十足的战士。”希卡利皮笑肉不笑地夸赞着赛罗,一转脸却把矛头对准了赛文,“叫佐菲来!让他看看!今天必须给我批经费!”

赛文无奈苦笑。

“把拜德星人交给雷欧吧。”他对赛罗说道,“快,先送我去银十字。梦比优斯。”他灵活地把希卡利的要求转交给另一个人执行,“把队长叫来,请他给科技局局长批经费——要快。”


银十字踏着暮色忙碌起来,奥特之母发愁地看着病房里并排躺的父子俩。雷欧在她身后轻声细语地解释着事情始末,奥特之母听完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只轻叹一声道:“这下都好好躺着吧,没我准许,看谁敢放你们出去。”

父子俩个一起乖乖点头,眼灯一亮要多听话有多听话的模样。雷欧小心地打报告:“我能不能再说两句,关于拜德星人……”

奥特之母斜他一眼,没有作声。雷欧硬着头皮继续说:“这事大队长和王接过去处理了,泰罗他们也都在那边。跟拜德星人原在星球交涉过了,说是任由光之国处置没有怨言。队长,你和赛罗的意思是……”

赛文冷声道:“这有什么好说的?他绑架我儿子,诱使他摸等离子火花,欺凌弱小,作恶多端……”

赛罗在旁边嘀嘀咕咕的:“我不弱。”

赛文撇头看了一眼,两张病床隔得有点远,主要是奥特之母还盯着他没法起身去摸儿子的头,只好撇回头来继续说:“我就以权谋私了,宇宙监狱先关他五千年,然后……”

雷欧的光屏突然响起来,他低头瞧了一眼,“呃”了一声道:“抱歉,队长,恐怕你这次以权谋私失败了。拜德星人在被押送途中试图逃跑,还挟持了一个平民做人质,艾斯已经出手把他杀了。”

赛罗晃晃脑袋,无形中仿佛有对耳朵竖在头顶,期待地听着身周的动静。赛文嗤了一声,切实地遗憾道:“真可惜。”

赛罗露出个小小的微笑,随即赶紧钻进被子里。大抵是动作太大碰了伤口,还发出了轻轻的吸气声。赛文无奈又心疼地望着旁边的病床,悄声道:“雷欧,今天麻烦你了,快些回去吧。还有,替我谢谢阿斯特拉。”

雷欧知道这病房即将开启父子时间,笑着应下离开了。

赛文又看向奥特之母,放软声音道:“母亲……”

奥特之母无奈地笑了笑。

“我知道了。”她说,“赛罗的伤势不重,多休息就好。你呢,是新伤叠旧伤,但也算不上严重,就老实在银十字躺着吧。”她打开门走出去,又叮嘱道:“晚些时候会由总控台熄灯,我就不再来了。”

赛文连声应是,目送着奥特之母离开。病房门关上,小小的房间里安静非常,好一会儿赛罗才在被子里动了动,有些羞怯般露出半个脑袋。

“父亲。”他小声呼唤,“您……”

到这里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该说些什么呢?正常情况下,做儿子的该怎样与父亲相处?赛罗又在心里骂了拜德星人一顿,苦恼地思索着“如何做个儿子”。父亲喜欢他什么样呢?之前乖巧的时候父亲没有不喜欢,但最近他这么跋扈,父亲也没说不满意,就这么温和地看着他……唉,好为难……

赛罗又想缩回被子里去了。

赛文等不到儿子开口,只好自己先挑话头,询问道:“伤口还疼吗?”

赛罗摇摇头。

“头还痛吗?”

赛罗摇摇头,赛罗点点头,赛罗往被子里藏藏头。

赛文忍着笑——之前没看出这孩子如此容易害羞的。他索性动用念力关了灯,房间里漆黑一片,赛罗奇怪地望向父亲,就见一片漆黑中赛文的眼灯晃了晃,然后近了好些。

“父亲?”

他父亲一伸手,正好就摸到了小孩脑袋上。

“我用念力把床挪过来了。”赛文说着,“轮到你问了。”

“什……”

“就问我伤口还痛不痛。”

压抑的愧疚瞬间涌起,赛罗忙问道:“是我疏忽了,您还痛不痛……”

赛文笑着说:“小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是以往,我根本不会在银十字待着。”

父子俩个又安静了一会儿,终于,赛罗鼓起勇气道:“不只是您的伤口……我这个样子,一定也让您心痛了。我竟然受人蒙骗至此,真以为自己不是您的儿子,还去摸等离子火花,我……”

赛文叹了口气。

“你刚回来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他道,“总叫我‘父亲’虽然没什么不行,但你的语气是不是也太生疏了?”

“啊,这……”

“也不是让你立刻就改掉。”赛文听出赛罗的局促,又补充道,“但是稍微考虑一下?换个对我的称呼吧。”

赛罗又安静下来,好一会儿赛文突然感觉自己怀里钻了个小孩。赛罗小心地搂着他的腰,脑袋往他怀里贴,别别扭扭地小声喊:“老爹。”他解释,“以前打博图塔的时候,看到过带孩子来观赛的。我留神听了,是那孩子闹着要来,她爸爸没办法只好答应……她就管‘父亲’叫‘老爹’。”

“你喜欢这个称呼?”

“对……我挺喜欢。”赛罗不好意思地说,“行吗?老爹?”

赛文心口发涩,又觉得温暖:“当然。”他答应着,“以后你也不用再看别人,你自己就有‘老爹’。”

“老爹。”赛罗又叫了一声,像是觉得这个称呼很新奇。但他还是想不到接下来要说什么话,赛文似乎看出他的窘迫,温声道:“就是随便喊喊也没什么。”又主动帮他找话题,或者说,完全是出于私心想要了解儿子的过去,询问道:“你不在我身边的五千年都经历了什么,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了?”

赛罗犹豫了一下,一骨碌坐起来,披着被子,乖乖地说了。那些枯燥乏味的几乎没有停歇的训练,第一次打博图塔是怎样输给对手,之后又如何赢回来。拜德星人喜怒无常,又喜欢喝酒,有时喝得烂醉,或者只是嫌他赢得不漂亮,对主办方给的奖金不满意,看他训练得不好,都会对他拳脚相加。而他被拜德星人的能力控制着,连一点反抗的念头都没有……

“我喜欢打博图塔。”赛罗轻声说着,“我知道这东西上不得台面,但是我很喜欢。平时和拜德星人在一起时,总觉得他像一座大山,一堵越不过的墙。打博图塔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宣泄的快乐,我享受战斗,那让我有一会儿功夫觉得自己是自由的。”

赛文深吸一口气,沉沉地说:“就这么让他死掉果然还是便宜他了。”

“我其实……短暂地怀疑过一会儿,因为泽塔。”赛罗继续说着,“在竞技场跟雷欧教官对练后,泽塔很兴奋,想跟我拜师。我一直拒绝,您知道的,但他一直缠着我……我就和他说,我教人会很凶,他仍想我教他,我就给他训练了。”

“是泽塔哭着回家那次?”赛文回忆着,“艾斯在联络组里说过,我有印象。”

“泽塔当时累瘫在地上,哭着问我:那些邪恶宇宙人就是这样对还小的师父吗?”赛罗说,“他哭得好伤心,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伤心……我觉得好震撼,原来这件事是可以这样难过吗?我为什么一直坚定地做着这样难过的、根本看不到未来的事呢?我当时还很害怕。”他呼了口气,继续道,“我谎称自己失忆了,却给泽塔做这样的训练?我以为泽塔会告诉艾斯叔叔,然后你就会知道我不对劲,我很害怕,我觉得……我不想回到没人为我难过,没人为我心疼的地方去。我也不想看到你露出讨厌我的神情,我觉得我会受不了……但是,但是现在我想。如果不是拜德星人还有利用我的地方,如果我没学那些东西,没给他赚钱,也许我们就不能再相见……我又有些庆幸这样的苦难。”

“泽塔那件事我们当时就知道了,但只觉得你是在外面受了苦,潜意识记得并重现了以前的事——没有一个人怀疑你。”赛文郑重地说,“赛罗,你必须要知道,在你离开光之国这五千年,每天都有人想着你,担心你。你的离开让不只我一人觉得难过,同样也不只我一人想到你可能经历的磨难就感到心疼——我永远不会讨厌你,这里没有人会讨厌你。你不该为经历苦难感到庆幸,让你经历这样的苦难是我的失职。而你的亲人想到你的苦难,只会和你一样、甚至比你还要痛苦。”他也坐起来,重新把儿子搂进怀里,“你回家了,赛罗。这里有人为你难过,有人为你心疼,你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你时刻是自由的,你可以一直是快乐的。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就算犯错,不管多大的错,你得到的也只会是原谅。”

赛罗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想哭了。

“所以,这次不罚我吗?”他忍着泪水问,“我毕竟试图摸等离子火花。”

“这件事不能完全怪你,该为此负责的是拜德星人。”赛文道,“你不用担心。”

“可是……”赛罗没法解释清楚自己此时心中的惶恐,只能有些无助地要求,“总得罚我点什么——”

赛文在心里叹气。许是自己当时吓着了赛罗,许是这五千年拜德星人对赛罗的压制让他无法立刻适应,无论如何,此时他的儿子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份惩罚来换取安慰,既然如此,身为父亲,无论如何都会帮助他。

“就罚你在K76好好修行。”赛文拍了下儿子的后背,做了决定,“什么时候把战斗时不顾自己的毛病改掉,什么时候才算结束了。”


宇宙中三道身影穿梭而过,在快到光之国航空港时,正中有着红蓝体色的人突然停下了。

“喂,你们!”他喊了一声,“把光屏都给我交出来!”

“不是吧,又来?”他左侧有着一对奥特天线的人夸张地嚷着,“这是第几次了——赛罗,你有完没完?”

“啰嗦!”红蓝体色的少年——显然就是赛罗。他看起来明显比当年初回光之国时更加张扬,甚至堪称嚣张跋扈,面对泰迦的拒绝,直接伸手抢了人家的光屏,又转头去要另一个伙伴泽塔的。

“反正你们落了地就各回各家也用不到光屏,就先交给我保管咯。”

泽塔瞪着亮晶晶的钻石般的眼灯:“可是赛罗师父,上次赛文大大师父和雷欧大师父都不许我再帮你瞒行踪了!你这次又受了伤,还是先去银十字——”

“所以就是说啰嗦啊!”赛罗把泽塔护在胸前的光屏也一把抢了过来,“谁是你师父,泽塔,不听我的话了,嗯?”

泽塔委委屈屈的:“又这样!现在问我谁是师父,明天就不承认我是弟子……”

“哼,虽然啦,但是啦,师父让我教你看看,我就教你看看啊。”赛罗把两块光屏收好,快乐地拍了下手,一左一右哥俩好地勾住泽塔和泰迦的肩,“不过呢,承认你是不可能承认你的!想做我正式的弟子,你还早两万年呢!”

话音未落,只余三道残影留在茫茫宇宙,泰迦仍大骂着什么,合着泽塔猝不及防的叫声,任谁也听不清了。

光之国,宇宙警备队,赛文办公室。光屏响起来的时候,赛文停笔掐算了一下时间,立刻就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果然,打开光屏后依次是泰罗和艾斯的消息,说泰迦跟泽塔已经回来了,并转述了赛罗是如何横扫战场不幸受伤,并且抢了两个小孩的光屏落跑。

艾斯道:“泽塔快急哭了,虽然我猜没有那么严重,但是他说得好像赛罗伤得很重。”

泰罗道:“不是我说,赛文哥哥,虽然这样也很好,但你真的不打算稍微管一下吗?母亲可念叨很多次了,赛罗受伤总是不第一时间去银十字可不行啊!”

赛文挨个回复了。先是告诉艾斯:“赛罗不会没有分寸,会躲起来说明确实不是很严重的伤势——如果很严重的话,这会儿多半也是被抬回来了。”又回复泰罗:“我会替母亲转告赛罗,但恐怕,应该还是会再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吧。”

接着,赛文保存好画了一半的星图,起身出门,路过佐菲办公室时敲门而入,站在门口打了个报告道:“队长,我早退去找儿子了。”

佐菲了然于心,挥了挥手上的光屏。

“催一下你儿子的报告。”他说,“反正又是让泰迦写吧——多少也让他练一下。”

赛文点点头:“我知道。”

出任务,如果偶尔受伤回来,赛罗会躲起来不见人。一开始还是出于五千年间被残害而出的心态,不想被老爹看见自己弱软的样子,后来就变成了不希望老爹担心,演变到如今,已成了某种撒娇般的玩乐。

会躲到哪里去呢?

赛文一边担心着,一边也饶有兴致地寻找着。

科技局,学校,卖小吃的铺子,广场,竞技场,道场……等离子火花塔。

赛文看向门口的守卫,守卫忍笑对他点头,指了指天上。

“飞进去好一会儿了,老路子把玻璃卸了一块进的。”守卫说,“飞得挺稳,看不出什么事,估计出来就彻底好了,您放心吧。”

赛文点头,快步进了等离子火花塔。

此时赛罗正在塔顶的等离子火花前,这个他曾经差一步就要铸成大错的地方。泰迦来索要自己的光屏,见他懒洋洋瘫在地上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这样撒娇是不对的,你该去治疗舱里喊疼,而不是让你爹满世界找你。”

赛罗连连摆手:“谁撒娇了,我什么时候撒娇了?真是,要你管?快走快走。”

泰迦抓着自己的光屏,很想翻个白眼给赛罗看。

“赛文伯伯也真是吃你这套。”泰迦道,“没见过这样的。”

赛罗不说话了,直接动脚踢了踢泰迦的小腿。泰迦朝他做鬼脸,一拧身从旁边跳了下去。世界重归安静,赛罗使劲抻了下身子,被等离子火花晒得迷迷糊糊。身上不起眼的小伤快速愈合,腰侧有点狰狞的伤口也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就在他几乎要睡着时,突然感觉身体一轻。熟悉的气息笼罩着他,他眼睛都没睁就开口说道:“老爹,你来好晚啊。”

赛文稳稳地抱着自己的孩子,眼灯扫视,迅速看过赛罗的伤势,心中松了口气,无奈而疼惜地道:“上次不是说不躲这里了吗?”

赛罗动动胳膊动动腿,从赛文怀里挣出来,叉着腰挺得意地讲:“我说你就信啊,难怪以前被我骗呢!”

赛文好笑地摇摇头:“还不是知道你是我儿子才被你骗?”又转过身,背对着赛罗半蹲下去,“上来,我背你回去。”

赛罗挠挠脑袋,很高兴地扑上去,嘴上还别扭着说:“这是你要的哦!不是我要求的哦!”又提要求,“我不去银十字!都是小伤,马上就好了!”

“都依你。”赛文笑着说,“我们直接回家,到家了我帮你再看看伤口,不去银十字。不过,”他话锋一转,“你们这个任务做了半个月,今晚是一定要去你奶奶那里吃饭的,到时候你奶奶问起,我可不会帮你打掩护。”

赛罗使劲地蹬了下腿,按着他老爹的肩膀,差点把他老爹晃到地上。

“那我不去了!”他半真半假地说,“老爹在家里给我做饭吧,我想吃老爹做的菜!”

赛文轻轻地拍了一下赛罗的腿。

“不要乱动,万一掉下去,就只能去银十字了。”他用上温和又带点严厉的语气——现在很偶尔的时候,赛罗也会调皮到他需要这样的态度,有两次甚至让他手痒,揪了儿子的后颈。第一次不得不摆架子训斥的时候,赛文还很担心会让儿子难过。不过,赛罗显然记得他说过的“你得到的只会是原谅”,总是知道他没有真的生气,背着手低着头,乖那么一小会儿,便也吐吐舌头跑掉了。

做老爹的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孩子本身是极有分寸的,并没做什么过分事情,不过是一点大家都盼着的调皮罢了。

他们一块出了等离子火花塔,路过守卫时,赛文如常打招呼,赛罗则有几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儿子这般表现,赛文心知一半是随了自己口是心非,一半是五千年的经历到底不是那么好根除的。这都没有关系,他们已经真正相认,赛罗已经真正回家,曾经难得的温暖与光明成为他生活中的常态,再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赛文将赛罗往背上托了一点,竟感觉赛罗脑袋一歪,抵住了他的头。他用余光去看,意外地发现赛罗已经睡着。想来这次任务着实辛苦,赛罗小小年纪……

赛文在心里笑了自己一声。

五千九百多岁,说小也小,说不小也确实不小。只是他们曾经分开太久,以至于他这个做父亲的总觉得不够,总想让儿子再长慢些。遗失的过去,纵使弥补也差点意思,幸好他们还有漫长的未来。

赛文固定好了赛罗在自己后背的位置,腾出一只手来操纵光屏,给艾斯发了一条消息。

“五千九百岁儿童爱吃食谱,速来。”


——


后日谈。

赛罗六千一百岁时,贝利亚越狱,窃取等离子火花,致使光之国冰封。彼时赛罗正在K76与师父雷欧特训,接到赛文的求救冰斧火速赶回,第一次拯救光之国。

赛罗六千二百岁时,黑暗洛普斯袭击光之国,赛罗带着国民的祝福奔走于其他宇宙,结识了红莲火焰、镜子骑士和詹伯特这样的可靠伙伴,又一次打败贝利亚,并组建了属于自己的终极赛罗警备队。

好事人泰罗热情地采访了赛文:“儿子刚回来几百年就成了忙碌的少年英雄,感觉如何?”

赛文面色平静,但说出的话怎么听怎么骄傲。

“星星会发光有什么好惊讶的?我儿子本来就这么厉害。”他装模作样地吹了下杯中浮茶,“再说,赛罗也没有疏忽跟我的感情沟通——我们约好了下个月去地球看看,要不要给你带点特产回来?”


——THE END

终于写完这个故事了,把所有想到的、甚至本来觉得要放弃的内容也都放进去了,狠狠地自我满足了一把。父与子快乐生活下去吧,再过两万个两万年也不会分开了!!!

/还要感谢 @星夜 宝贝陪我深夜聊梗!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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