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econd Second

Chapter 73

11号房间门窗紧闭，静音咒忠诚地确保房间里任何一丝声音都不会泄露。卢修斯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神色冰冷，蛇头手杖敲在茶几上。

“你是让我用儿子向邓布利多投诚？”

他问，语气危险。

斯内普也冷眼注视着他：“你和邓布利多谈话的时候，难道不是说要举家投奔？”

“但我没有说要把德拉科压在他那一边！”卢修斯恼火地说，“这么说，你是为邓布利多来做说客的？”

“我难道不是霍格沃茨的教师么？”斯内普理所当然地问，“怎么，对于这个事实，你有什么困惑？”

“我倒不知道你投奔得这么彻底，连波特的儿子都能照顾起来。”卢修斯冷冷地说。

斯内普没接这句话，只是说道：“这也是为了德拉科考虑。虽然你打算‘改邪归正’，但无论你在哪边，凤凰社对你不会完全信任，食死徒也会暗地里猜忌你。我想，你不会不明白这会让纳西莎和德拉科处于怎样的危险之中吧？而现在，最起码让德拉科站稳凤凰社，不管发生什么事，凤凰社都会保护好他——我想你明白，食死徒保护一个人最好的方法不外乎是杀了它，你放心到时候把德拉科交给昔日同僚么？”

卢修斯冰冷地注视着斯内普，半晌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纳西莎的手臂上没有黑魔标记。”他说，“你知道，这本就是我给纳西莎留的路。”

斯内普轻轻颔首。

“那段时间纳西莎甚至没有停止偶尔和小天狼星的接触，你也明白我为什么默许这种危险的行为。”

斯内普又点了点头，说道：“反正他们的接触也没有什么会泄露秘密的危险性，布莱克每次见到老熟人都像疯狗一样。”

“但这么做，最起码营造了一个假象，就是纳西莎不站在黑魔王这一边，对黑魔王的一应事情完全不知，所以她才能持续接触凤凰社的人却不受任何猜忌，只是和小天狼星你来我往地争吵。我保证了不管发生什么，哪一方获胜，我是否脱罪，她都是无辜的。”

卢修斯轻轻地说。

“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斯内普说，“直到现在，人们提起马尔福，主要说的还是你这位卢修斯·马尔福，不是么？”

卢修斯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邓布利多希望我怎么做？”他问，语气无奈妥协，但仍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斯内普相信，虽然他选择倒向凤凰社，但只要给他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先捅邓布利多一刀。

“不是邓布利多希望你怎么做，卢修斯，我是完全代表我自己约你谈话的。”斯内普漫不经心地扳着手指，“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职位我已经争取了那么久，而到现在这职位都没落到我身上，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对邓布利多忠心耿耿，甚至为了帮他传话跑一趟吧？”

卢修斯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现在在做的就是这么回事”。

斯内普也不解释，继续说道：“我是完全以我个人的名义，他向我透露了你投诚的意思，我觉得应该提醒你一句。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也没有尽信我，你不付出什么，他不可能真的放心你。”

“所以你让我把德拉科压在他手上？”卢修斯问。

“又不是让你把德拉科拴在邓布利多的椅子腿上。”斯内普说，“没办法，谁让我们都知道马尔福在乎什么呢。”

卢修斯沉默许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是不是德拉科和波特太近了，所以邓布利多才猜疑至此？”他问。

“马尔福名声在外，我都是思考了许久你在玩什么把戏才决定提醒你的。”斯内普说，“这么说，你同意了？”

“我能说不么？”卢修斯说，“我知道你是对的，这样能完全保证德拉科的安全，就算我的立场摇摆不定，凤凰社也从来不会对孩子下手。你向邓布利多转达我的意思吧，反正德拉科本就在霍格沃茨，一年中绝大部分时间都在他眼皮子底下，我想我也不需要做额外的事情吧？”

“我想也是如此。”斯内普说，“如果需要，我会通知你。”

斯内普放了心，知道为了儿子卢修斯会站稳立场。他挥动魔杖，敲响铃铛，不一会儿汤姆拿了一瓶酒和两个杯子上来。斯内普为自己和卢修斯各倒了一杯，然后举起了杯子。

“很高兴我们还是一边的。”他说，“但愿我们的选择没错。”

“你是个疯子。”卢修斯说，“虽然站了凤凰社一边，但你从来没做什么凤凰社会喜欢的事，还一直觊觎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位置，惹人猜疑。”

“难道我不去抢这个位置就没人猜疑我了？”斯内普轻嗤了一声，喝了一口酒。

“说起来，今年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是谁？”卢修斯问，“当初黑魔王没得到这个位置，这个位置就好像被诅咒了一样，谁来都当不长。”

“这次也许没问题。”斯内普说，眯着眼睛看了看酒杯，“也是个老熟人——莱姆斯·卢平。”

德拉科和哈利回到房间的时候，两个长辈之间的气氛勉强算是把酒言欢。之所以说是勉强，因为他们之间的气氛不是很好，但谈话的内容都算得上是轻松愉快。见到德拉科和哈利回来，卢修斯对他们招了招手，叫他们也过去坐下。

“这是您需要的魔药材料，先生。”哈利对卢修斯问了好，走到斯内普旁边，将东西递给他才做下。他的情绪有些低落，斯内普看出来了，但这会儿显然不是询问的时候，因此他什么都没说。哈利也没有理会斯内普的视线，他知道这位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好几天的教授肯定能看出他的不对劲，可他真的没有办法掩藏此时心中的失落。更何况，连日的放纵真的叫哈利在这方面有些退步了，甚至连谎都有些说不明白。

不久前，德拉科果然提起了玛姬的问题，并且问哈利为什么吹胀姑妈。哈利沿用老说法，说就是发生了一点口角，结果魔力暴动。德拉科就问发生了什么口角。哈利说是姑妈带的狗把他吓到了，他就反过去吓唬狗，结果被姑妈训了。德拉科又问你姑妈不知道你怕狗么，为什么带狗来，你被吓到还要训你？

后来被噎了一下，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说好。这会儿的沉默就已经惹了德拉科好奇，拧着眉问：“你姑妈是不是故意的啊，她不喜欢你？”

哈利突然就觉得一颗心泡在了柠檬汁里，又酸又胀。

德拉科说这话不是无心戳人伤疤，也不是把人往坏里想。他只是因为担心哈利，所以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人对哈利不上心，欺负哈利，估摸着是对他有意见。

而且，见证过上学期哈利杀蛇怪拯救全学校的泥巴种——尤其还有那个一开始就怀疑后来的贾斯汀·芬列里，德拉科更认为波特这人太容易好心了，他得帮波特把把关，替他想想人不好的一面。所以他很自然地问：“你姑妈是不是不喜欢你？”言下之意：“你姑妈什么东西啊，你不要帮她说话。”

可尽管哈利明白德拉科是什么意思，这样直白地被道破自己被人厌恶的事实，还是叫哈利难过了一下。只是一下，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可是和以往继续糊弄过去不同，可能是这些天来和斯内普待久了，那个紧紧将心禁锢起来的防御缺口越来越大，哈利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道：“嗯，她是不怎么喜欢我。”

德拉科隐隐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哈利。接着，他就听见哈利说：“可能是因为我骂了她的狗吧。她没有孩子，这把年纪陪着她的只有她的宠物，所以她对利皮——就是她总带着的一只狗——比对我表哥还亲热呢。”

这话把先前的漏洞完美填补了，连带着也把哈利自己不经意间泄露的真相也圆好了。德拉科听了恍然大悟，尽管还是觉得奇怪，但是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哈利往嘴里塞了一大勺冰淇淋，冷得一哆嗦，恰好压住脸上的热度。他的心跳得很快，刚才，就在他那句话出口的时候，他几乎想把自己的每个噩梦都详细地告诉德拉科。他想告诉德拉科为什么玛姬姑妈不喜欢他，想告诉德拉科他姨夫姨妈也是这样。他觉得很委屈，很难过，身上的每道伤疤都好像疼痛起来，叫他想和德拉科坦诚相对，将自己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告诉德拉科。

毕竟，在斯内普教授之前，是德拉科把他从噩梦里叫醒，也是德拉科给他拥抱的。

而现在，斯内普教授已经知道了费农对他的殴打虐待，知道了佩妮对他的忽视冷漠，知道了玛姬姑妈的利皮，也知道了达力曾对自己的挥起的拳头。但德拉科还什么都不知道，这实在是非常的不公平。

哈利真的想把一切都告诉德拉科，托斯内普教授的福，托他对斯内普教授试探着信任和依赖的福，他最近才明白面对德拉科，他的感觉是全然的信任和依赖。他甚至开始想措辞了，但是紧接着，他想到德拉科身边总是最好的。

最好的羊皮纸，最好的羽毛笔，最好的笔记本，最好的衣服，最好的床单……最好的朋友。尽管德拉科身边最好的朋友深受旁人诟病，但毫无疑问德拉科自己对此深信不疑，因为马尔福总是能得到的最好的。那么，如果让德拉科知道哈利·波特没有那么好，让德拉科知道哈利·波特是如何被几个麻瓜欺凌羞辱踩到泥里，又是如何逆来顺受浑浑噩噩过了好多年，至今仍认为自己一无是处——如果让德拉科知道，他放在心上的朋友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怪胎，是个没有价值的废物，德拉科是否还愿意继续和他交朋友呢？

想到这里，哈利最终咽下了所有倾吐的冲动。他把手指蜷起来，将那些粗糙的茧都藏在手心。然后他确认德拉科不想再来点什么了，便说：“他们应该聊的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德拉科没有拒绝，帮哈利拎起了魔药材料。哈利默默跟在德拉科旁边，满是茧子的手缩进袖子里。

送走客人后，天色还早。斯内普又等了一会儿，等到吃完晚饭，哈利洗完澡蜷在床上看书，才问道：“下午发生什么事了？”

哈利把自己和德拉科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对斯内普说了一遍。

斯内普点点头，接着又问道：“德拉科对你说什么了？”

这下哈利沉默了。斯内普明白这个沉默的含义，沉默就是有问题。于是他坐到哈利旁边，伸手摸了摸哈利的头。

“德拉科和你说了布莱克的事？”他猜测。卢修斯把这件事告诉了德拉科多少，斯内普切实是不知道的。

“说了一点。”哈利心情低落，也没注意到斯内普的话里有什么不对劲，“他说布莱克是奔我来的，这没什么，我不是知道了么。”

看来德拉科还不清楚事情经过。

斯内普心里松了口气，知道情况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

“他提了玛姬·德思礼的事？”斯内普继续猜测。而这次哈利又沉默了。

沉默，就是有问题。

“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关于这件事都聊了什么？”斯内普放缓了声音，“你把事情都跟德拉科说了么？”

这次哈利反应强烈——他猛地摇起了头。

“我没有。”他快速地说，“我怎么敢呢？”

斯内普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只是短短两句话，但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哈利害怕把他经历过的事情让别人知道，斯内普对这件事已经再清楚不过。他毕竟用了那么大力气才从哈利嘴里掏出一点点消息，接着又是花费那么多心神才叫哈利愿意回答他的问题。

是的，回答问题。虽然哈利愿意开口讲述自己的噩梦，但除非斯内普问，否则他从不主动提起。

“这没什么的。”斯内普摸了摸哈利的头发，柔软的发丝还湿漉漉的，“没人会惩罚你，记得么？你可以寻求帮助，也可以告诉给你愿意他们知道的人……”

哈利又一次摇了摇头。他语气里满是迷茫无助，小声道：“我愿意的，但是，我不知道……”

他又不说话了。斯内普等了一会儿，确定哈利没有要继续开口的意思，便换了个问题。

“德拉科都对你说了什么？”

哈利知道斯内普问这句话是想得到什么答案，他犹豫了一下，嗫嚅道：“他只是觉得玛姬姑妈不喜欢我……”

果然是被吓着了。

斯内普在心里肯定了一下自己。他又安慰了哈利一阵，哈利都沉默以对，只偶尔应两声。斯内普没办法，最后说道：“你要对德拉科有信心，好么？你们是朋友，他不会让你受伤的。”

这次哈利点了点头，还用脑袋蹭了蹭斯内普的手掌。这意味着这句话戳中哈利了——斯内普在心里皱了皱眉。他安慰了哈利半天，哈利就对这句话做出了不同的反应，说明他之前的安慰都没到正地方。换句话说，他先前推测的哈利低落的原因错了。斯内普试着从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反推哈利低落的原因，但完全摸不着头脑。无奈，他只好最后拍了拍哈利的脑袋，询问他是否需要睡眠魔药，被拒绝后弄干哈利的头发，关了灯。

黑暗中，哈利乖乖地躺在床上，模糊的月光透过窗帘落到他的脸上。他脑子里反复想着斯内普的话，不知不觉攥紧了手。

对德拉科有信心……相信德拉科……他当然是相信的。德拉科对他那么好，从一开始就想和他交朋友，哪怕他那会儿被吓到而表现出了明显的抗拒，也没有放弃。

可是……

云朵恰巧遮住月亮，哈利侧过身，背对着斯内普的床，蜷缩起来。

可是……他对自己没有信心。一想到德拉科知道自己的遭遇后，很可能因为自己不够好而疏远自己，哈利就觉得有一把针在心脏上跳踢踏舞。他蜷得更紧了一点，骨头为此微微发痛。他对自己真的没有信心，坚定地认为自己没有那么好那么优秀，认为自己轻易地就会被舍弃掉。更何况，难道不是这样么？他小时候也曾那么努力地去讨好德思礼，但结果不过是……

哈利整个缩到了被子里。他警告自己不要做噩梦，以免半夜惊醒斯内普教授。可是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思绪，令人难过恐惧的猜测在他心里无限放大，他手脚冰凉，忍不住发抖，最终在被子里一动不敢动，就这么躺到天亮。

 

TBC——

没耽误写文，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