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econd Second

这件事情，说来荒唐。

东方纤云，一个二十一世纪国旗飘飘下成长的好少年，年方二十二，大学刚毕业。他现在还没找到工作，也不是那么地想找，正在逐渐适应结束学生生涯的日子。他在大学四年里打工攒下不少钱，在即将投入上班族的生活前，他决定去领悟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

“年轻人，好日子不享受，非要这么折腾的哟！”开车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东方纤云在道边上把人家的车拦了下来，塞了点钱，凑合一路。天可怜见，他本来兴致勃勃打算用脚走到地方，但谁知原地打了半个小时的转，硬生生丢了方向。

“我看你学历也不低，找一个好工作，赚够了钱就退休，怎么不比到处乱转强？早一步找到工作，就早一步安享晚年，不然像我，这把年纪了还要四处奔波……”

大叔说着说着，就开始讲他家那不争气的大儿子。东方纤云陪着笑脸听，心里知道这多半是拿自己当儿子训呢。但是毕竟是搭的人家顺风车，东方纤云总不能跳下车去，除了陪着笑脸听，也没别的办法。

车载音响放着不知道是琵琶还是古筝的曲子，间或还夹杂两手广场舞金曲和儿歌。大叔终于说完了他家小孙女上幼儿园的事，喝了口水，问道：“说了这么久了，你叫什么名字？”

多有意思，您才想起来问啊？

东方纤云哭笑不得，掏出身份证和学生证递过去给人看了一眼：“我叫东方纤云，X大毕业的，这是我学生证，您放心，不是什么在逃通缉犯的。”

大叔的脸色有点奇怪，但很快那点奇怪就不见了。

“四个字的名字啊？还是复姓，真少见。”他说，“我姓印，你就叫我印大叔吧。你为什么想去逍遥山？”

“小时候听人说过。”东方纤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大叔你是那附近的人，听说那儿真有修仙的，是不是真的啊？”

大叔眯着眼睛瞧了瞧他。

“哄小孩的老故事了。”大叔说，“也就是还惦记着小时候的事的人，才会来找了。”

东方纤云嘿嘿笑了两声，不说话了。确实，为了小时候听过的一个故事，千里迢迢跑一个无人问津的山头，怎么听怎么不是一个当代大学生能干出来的事。可东方纤云偏偏就选了这么一个地方，苏杭桂林全没去。

“这不是童心未泯么。”东方纤云笑着说了一句，脱了外套罩住脑袋，招呼了一声，打算睡一会儿。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他隐约听到那个姓印的大叔说：“睡吧，等你醒来，就到了。”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句话格外有深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东方纤云拦下印大叔的车是在上午，到达逍遥山已经近黄昏。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车子正在走盘山道，一圈圈一缠缠，蜿蜒中带着一丝诡秘，诡秘中又是自然的壮丽。

东方纤云揉了揉眼睛，往窗外看。一边看一边纳闷道：“不是说，镇子在山脚下么？”

“哦，你要去镇子？”印大叔显得有点惊讶，“你没和我说，我看你睡着了，也没叫你。现在是往山上去的路，我住山上，印家村。”

“这里还有个村子？”东方纤云也惊讶起来。

“村子没有山脚下的古镇有价值，旅游指南上当然是不会写的。”印大叔说，“得，今天就先在村子里住一晚吧，明天你要逛古镇，我再送你下山。”

印家村在山顶。说是村子，它实际上是一个古香古色的建筑，气派的门楼上写的不是“印家村”，而是“逍遥门”。过了门楼，地面一律用石板铺得平平整整，草从砖缝间顽强地探出头，一砖一瓦都颇具古风。

“这里原来是个门派。”印大叔像是知道东方纤云的好奇一样，开口解释，“后来荒废了，但也有些人留下，慢慢就成了现在的村子。因为我们都姓印，现在便也没人管这里叫逍遥门，都一并是称印家村。”

“我看这建筑也足够吸引游客了。”东方纤云赞叹地说，“上山的路也不是多么难，旅游局怎么会没发现呢？别的不说，这建筑，没有几千年也有几百年了吧？”

“几百几千年都有。”印大叔眯着眼睛说，“你不是找修仙的地方么，这就是了。”

东方纤云愣了愣。

“逍遥门就是个修仙的门派，传说有人飞升过。但到底是不是真的，谁能说得准？按照现在仙丹都是毒的说法，也备不住是集体中毒才没落的呢。”印大叔笑了笑，“走，进去吧。我给你安排个住处。晚上会叫人送吃的到你房里去，今天要开大会，你不要乱跑。”

东方纤云点点头，想着一个村有一个村的规矩，他一个外人，本来也没有旁听插嘴的道理。事情就这么定了，印大叔领着东方纤云往里头去，一路上，有孩童捻着果子戏耍，也有那妇人叉着腰，张罗孩子回家吃饭。老人坐在摇椅上，轻轻地扇着蒲扇乘凉，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喂！”突然， 一个小孩提着水壶冲了出来，站在院子里大喊，“后山的果子又少了！谁！是谁偷吃的！？”

院子里一片鸦雀无声，几秒后，原本聚在一堆的孩子们作鸟兽散，各回各家，剩下那个提着水壶的孩子气急败坏，破口大骂：“等着的！轮到你们浇水的时候，我就去摘得一个都不剩！”

东方纤云不知不觉就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印大叔往前走了一段，见没人跟上来，扭头喊了一声，“这边走。”

东方纤云这才回过神，茫然地说：“没什么。就觉得刚才那几个孩子好玩。”

“孩子么，也就这点好玩了。”印大叔笑了笑，也没说什么，继续领着东方纤云往前走。几分钟后，印大叔领着东方纤云在一处小院子前停下了。

“你就住这儿吧。”他说，指着正对门的屋子，“这屋子定期都有人打扫的，很干净。”

东方纤云简直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用了吧？我就随便挤一挤……”

“除了这边的屋子还空着，也没有地方让你挤一挤了。”印大叔说，“没事，住吧。被褥要是有什么不舒坦的，就来找我。”他转身一指，“我就在外院，你问一声印二在哪儿，就有人告诉你了。”

东方纤云只好千恩万谢，进了屋子。

这是一间古香古色的房屋，推开木门，一进去便是客厅，左手边过一个屏风便是卧室，客厅的茶几上茶具一应俱全，但也不知是放了多少年的东西。东方纤云起初还有点忐忑，觉得这地方可都是古董。可是当他把包放下，坐到椅子上舒展筋骨那一刻，他只觉得宾至如归。

“这可真奇怪。”东方纤云嘀咕了一声，顺手拿起茶壶颠了颠。壶是空的，他想起方才院子里有口井，便出了门，打算自力更生，接点水喝。井水清澈见底，水桶就在井边放着。东方纤云废了点力气拎上来一壶水，刚擦了把汗，就见对面屋子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个白头发的人倚着窗户，正看着他。

这院子里原来是有人住的？

东方纤云愣了愣，抬手招呼道：“打扰了，我是来旅游的——”

那窗户砰的一声关上了。东方纤云莫名其妙，摸了摸鼻子，嘀咕道：“我长得很吓人么？”

 

入夜。

印大叔踏进主屋，那儿已经有人在等。

“确定是东方纤云？”这人问。

“确实是。”印大叔恭敬地说，“他给我看了身份证，一字不错。更何况，当初老祖宗说时机到了，东方纤云自然会回来，这么多年也就拦了这么一个东方纤云，我料想不会错的。”

“是对是错，一试便知。”这人点了点头，手一抬，白色的长发微微晃动，桌子上突然多了一支香。

“拿去。”他说，“一梦便知。”

 

用过晚餐，东方纤云又提了一桶水。门口就有脸盆架和脸盆，他自己带了毛巾，简单洗漱了一下。对面房间的窗户自下午起便没在打开过，东方纤云只当是个怪人。

这一天颠簸，虽然在车上睡了半个下午，东方纤云也累得够呛。他小心翼翼地躺到床上，生怕自己压坏了那古香古色的木头床，脑袋挨着枕头，很快便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东方纤云听到有人叫他。那人凶得要命，喝道：“滚起来！还睡！哪里有你这样当大师兄的？”

嘿，还大师兄，你当我孙悟空？

东方纤云闭着眼睛往外呼噜了一把，说道：“乖八戒，别闹了啊。”

“你叫谁八戒呢！”

清晰的疼痛从耳边传来，东方纤云豁然睁眼，只见一个白头发红眼睛的少年正低头看他，而他耳边，那个让他耳朵发疼的的东西，赫然是一把剑！

“卧槽！”

东方纤云猛地坐了起来，那少年措不及防，一下子被掀到了地上。

“杀人犯法啊！”东方纤云喊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印飞星你要干什么！”

东方纤云自己愣住了。

奇怪，他怎么会知道这人叫什么？

“是你要干什么！”印飞星气恼地站起来，拍打着衣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东方纤云你是找死是吧？还敢睡！我问你，我种的仙果是谁吃了！”

东方纤云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虚。然后，不等他大叫冤枉，他的嘴自己动了。他的嘴说道：“就吃了一个……”

“一个？”印飞星横眉竖目。

“呃……可能是两个。”

“两个！？”

东方纤云干脆地抱头鼠窜，从印飞星旁边溜了溜了。印飞星在他身后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提剑便追。东方纤云灵活地左躲右闪，右躲左闪——

“哎哟！”

——猝不及防被绊倒。东方纤云趴在地上，晃了晃脑袋，扭头去看。印飞星杀气腾腾，挽着袖子。这一瞬，这一刹，东方纤云有一种冲动，这冲动不再是梦境控制，而是完完全全发自内心。他突然翻了个身，两手挡在身前，凄厉大喊：

“好汉饶命！”

东方纤云猛地睁开了眼睛。天光大亮，他浑身是汗，汗水浸透了睡衣。他扭头看着半开的窗户，明白自己是做了个一个噩梦。

“真奇怪……”东方纤云皱着眉。方才他梦中醒来的地方，分明就是现在这间屋子。而之后他跑出去的地方，也就是昨天走过的院子不错。

难道是刚到这里，对环境不熟悉的，所以才做了那样的梦？还有那个白头发的少年，现在想想，不就是打水的时候惊鸿一瞥的那个人么？

东方纤云甩了甩脑袋，决定不去想那个梦了。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起床洗漱，去找印大叔，想下山到镇上去。现在的古镇随着旅游业的发展，尽管外表看起来仍然古色古香，内里却已经现代设施一应俱全了。反正都要下去，早下早好。

东方纤云打定主意，起身收拾了东西。走出院子前，他鬼使神差地扫了一眼对面的屋子。那窗户仍然关着，好像打开只是错觉一般。

 

“什么？”东方纤云诧异地喊道，“滑坡了？”

“是啊。”印大叔愁眉苦脸，“村民已经去清道了，这几天恐怕咱们谁都没办法离开了。”

“怎么搞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深山密室杀人案似的。”东方纤云皱眉吐了个槽，坚持去看了看那滑坡的地方，确定车过不去人也过不去，只好无奈地跟着印大叔返回逍遥门。

“委屈你再待些日子了。”印大叔不好意思地说，“本是好心，没想到出这样的事。”

东方纤云也没法说什么，只苦笑着摇摇头：“那就麻烦您了。”

这一天早饭，东方纤云被请到主屋去用。说是村长知道他一个外乡人被困在这里，所以特意找他说说话。这是要尽地主之谊了，东方纤云想想也就去了。走进房间，村长已经坐在那儿，一头白发如瀑齐腰，叫东方纤云只觉眼前一晃。

“你就是东方纤云？”村长问。

东方纤云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您……住哪儿啊？”

村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东方纤云坐下。东方纤云坐了，他才回答道：“我当然就住在这里。”

东方纤云“哦”了一声，琢磨着昨天那个白头发的少年到底是谁。一边想一边顺口问道：“我看您年纪也不大，头发怎么……”

村长突然笑了起来。

“年轻人。”他说，“老头子今年已经六十了。”

“六十？”东方纤云讶异地说。

“印二没告诉你么？”村长说，“逍遥门以前是个修仙的地方。”

“这不是传说……”

“是也不是。”村长说，“总之，确实留下来不少修身养性的秘籍。现在没多少人愿意看那个，我小时候很感兴趣，照着上面的学了做了，一直到现在也没显老。不信吧？”他说着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的柜子边，翻出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张身份证，“你看看。”

东方纤云看了一眼，果然，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稚嫩些的人，俨然已有六十高龄了。

“吃饭吧。”村长招呼了一声，慢慢说道，“路被堵了，一时半会儿你是离不开。就在这里多住几日，有什么不方便的，找印二或者直接找我，都好说。”

东方纤云怔怔地点点头，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

 

夜晚风凉。

东方纤云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他觉得很奇怪，这个地方莫名的熟悉感让他奇怪，突然的划破封山也让人奇怪，还有那个六十岁却长着十六岁脸的村长，都叫人很奇怪。

他叹了口气，翻了个身，琢磨着明天要问问有没有其他离开的方法，怎么也要离开。

突然，有人敲门。东方纤云警惕地坐起来，扬声问道：“谁啊？”

“是我，小兄弟。”印大叔在门外说，“今天是满月，大家都在院子里赏月，村长让我喊你一声。”

“呃……我已经睡了。”东方纤云说。

“出来看看吧。”印大叔道，“山上的月亮跟城里可不一样，就是跟山脚下的镇子，也是不一样的。”

山脚下的镇子……

东方纤云默默咀嚼了一下这句话，鬼使神差地开了门，和印大叔一起去了。

山上的月亮果然不一样，流水的银色打在人的身上，看似清冷，实则温暖。

“这可真奇妙。”东方纤云赞叹道，“今天不是十四十五吧？”

“本来不是。”印大叔没头没脑地说，“你来了，它就是了。”

“什么？”东方纤云问。

“没什么。”印大叔摆摆手，“来，走吧。”

他们一直走到逍遥门的门楼前，这里有一片空旷，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了人，果然是全村人都在赏月。东方纤云一出现，所有人都转头看着他，看得他浑身发毛。村长在人群最前面，其他人都是坐着的，只有他是站着的。他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袍，看式样，似是古时男子的婚服。

满月如盘，月色下白发的老者面貌与少年一般，穿着婚服。

这场面实在是太诡异了，东方纤云停下脚步，一种诡异的感觉从心底浮现。他想逃，他觉得自己应该逃。但是他的腿不听使唤，不是被吓住了，而是舍不得走。

“你来了。”村长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和下午东方纤云听到的不同，已经变成了真真正正属于老者的苍老。

“你来了。”他又说了一遍，“整个逍遥门已经等候你多时了，整个印家村也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东方纤云说不出话。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不该说话。

“你肯定不知道，这里每个人都可与你称兄道弟。”村长慢慢道，“千百年前，我们都姓东方，直到那一天，东方纤云死去了，印飞星认祖归宗。”

东方纤云僵在原地。他想说他明明还活着，他想说印飞星是谁。但是突然之间，他眼前出现了一个场景，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穿着他在睡梦中看到的印飞星穿过的衣服，向后倒去。

他胸前有血冒出。而接住他的那个人，赫然就是印飞星。

“现在的年轻人不信神鬼了。”村长说，“但几千几百年前，这是一个有神有魔的世界。自古正邪不两立，印飞星被心魔侵扰，一时入了魔道，正派对其进行围剿，关键时刻，东方纤云为印飞星挡了一剑。那之后，东方纤云顶替了东方家子弟身份一事被揭露，印飞星认祖归宗，当时东方家主东方芜穹，怜悯印姓后继无人，叫我们这一脉改姓了印，家主便是印飞星。再后来……”

不必他说，东方纤云已经看见了。

他看见印飞星认祖归宗，但心魔未除，时常予他侵扰。他看到印飞星回逍遥门接过掌门之位，看到他走火入魔，死前令印姓一脉立誓，千年百年，总要找到东方纤云。他闭目前那般安详恬淡，嘴角还有一丝笑容。修仙令他百年不老，西去时仍是少年。

“他会回来的。”印飞星说，“他是逍遥门的人，逍遥门在这里，我在这里，他总会回来的。”

而如今，他真的回来了。

东方纤云豁然回神，身周的村民不知何时都已不见。他身上的现代服饰不知何时全然不见，已成了与村长身上一般的婚服。而村长的位置站的也不是村长，赫然是方才在他眼前出现的印飞星。

“你怎么才来？”印飞星拧着眉，不满地看着东方纤云，“说好的六道轮回，最多六百年你必来找我。你知道我等了多久了？”

东方纤云扬起嘴角，笑了笑。

“是我的不是。”他说，“你知道我一向不靠谱，投胎的时候走错了路。第五百年投了畜生道，成了只猫，还没等我跋涉到逍遥门，就已经死在了半道。”

印飞星哼了一声，喝道：“还不过来！”

东方纤云走了过去。

他走过去才发现，村长事实上还站在这里。只不过，他的脸孔已经虚幻了，似是被印飞星的面孔挡着一般。

“不用担心，他不会有事的。”印飞星说，“没有肉身我便是孤魂野鬼，早晚要被阴差捉去。因此，印姓一脉中喜修法术的人，便允我附身一二。他们能因此延长寿命，得我指引，我则依附他们多等一等，总算你还知道回来。”

东方纤云执起了印飞星的手。

“我回来了，接下来我们会去哪儿呢？”

“心愿已了，心魔便除。”印飞星说，“阴间怕是捉不得我了，你几番轮回，不曾作恶，是至善之魂，与我一同飞升，想来不会有错。”

“师叔他们……都如何了？”

“早便去了。”印飞星说，“前些日子绿毛龟还下来笑话我，蜀三路那个臭瞎子把他踹走了。我现在没有记录竹简，回头你可都得赔我……”

他突然挥了挥袖子。这一挥，他便带着东方纤云腾到了半空。那村长身上的红衣变成了白衣，原本少年模样的脸庞也显得苍老不少。村民们尽皆离了椅子，叩拜下去，印飞星沉思片刻，对他们行了一礼。

“千百年来，劳烦诸位在此等候。誓言已经兑现，堵住山路的土石我会尽数移去，明日起，便下山吧。”

村民齐声应是。

东方纤云忍不住想笑，便笑了。一边笑一边说：“你现在可确确实实是有大师兄的派头，看来，就该你当的。”

“少啰嗦。”印飞星横他一眼。顿了顿又道：“可有牵挂？”

东方纤云摇了摇头。他轮回几世，但凡为人，总叫他无父无母，无甚亲友。想来冥冥中自有定数，叫他该走的时候，便能了无牵挂。突然，月光大盛，照得人眼前一片白茫。等到这阵光芒闪过，圆月已缺，仙人已去，村长仰首望着天空，门楼上“逍遥门”的字样，悄无声息地变成了“印家村”。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