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econd Second

Chapter 90

“哈利·波特！”

游走球直奔着哈利而去，哈利被猛地扯了一把，回过神来，感到游走球从耳边擦过，惊起一身的冷汗。

“你怎么回事？”德拉科皱着眉问，伸手碰了碰哈利的耳朵。白皙的耳廓被游走球擦红了一片，有些破皮。哈利躲了躲，叹口气道：“抱歉。”

“怎么心不在焉的。”德拉科关切地责备着，“昨晚没睡好么？”

其他人也都围了上来，刚才那个游走球是高尔打过来的，他为此显得有些愧疚，握着球棒盯着哈利的耳朵。

哈利摇摇头。他昨晚岂止是没睡好，差不多就是没睡了。一想到卢平今天会去女贞路，不管是想到他会见到德思礼一家，还是猜测他可能会探听到的布莱克的事情，都让哈利坐卧难安。而且，今时不同往日，德拉科和他之间仅有一层帷幔隔着，哈利不敢爬起来看书，生怕惊动德拉科惹得他担心，可算是煎熬了一个晚上。

“我去看台上吧。”哈利说，“你们玩，我可能有点累了。”

德拉科又向哈利确认了几遍，询问他是否真的没事，颇有些遗憾地让哈利到看台去了。毕竟，今天这场魁地奇是他们周一就说好的，德拉科提前几天就确认了球场周末没人占用，昨天又去接了扫帚，实打实期待了一阵。不过，一来是知道哈利如今的身体状况，二来说猜到哈利多半又有心事，德拉科也没有说什么。不过，他坚持把哈利送到看台，等哈利下了扫帚后，也跟着跳了下去，并示意一边计分的潘西给他和哈利一点独处的时间。

“真的没事。”哈利对德拉科笑了笑，“你去玩吧，不用担心我。”

德拉科蹙眉看着哈利，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抬起一只手，按在哈利的一边肩膀上，看着他的眼睛。

“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有意冒犯你。”德拉科轻声说，“但我希望你可以把你的事情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样的噩梦，或者有什么样的烦心事，只要你想，你都可以告诉我，好么？”

哈利一时愣住了。德拉科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非常温暖，那点温暖流入他的四肢百骸。德拉科看着他的眼神非常专注，那点专注通过哈利的眼睛落入他的心灵，让他能够完全感觉到自己是如何地被重视、被关切。

“一个暗号。”德拉科又说，按着哈利肩膀的手稍微加了点力道，“下次我再这样做的时候，就表明我非常想知道你到底瞒着我什么，好么？”

哈利觉得脸一点一点红了起来，心脏奇怪地跳动着。德拉科在和他约定一个暗号，虽然是为了探知他的事情，但只是担心他什么都不说，把一切都锁在心里。这感觉非常奇妙，斯内普教授、莱姆斯和邓布利多，他们同样关心哈利，但是他们都不曾这样做过。他们在对待哈利的问题上十分小心翼翼，像赫敏一样把持着一个恰当的距离，以免适得其反。但是德拉科不一样，他的姿态更像是进攻，站在一个哈利能够接受的范围里，提出“我希望你告诉我”，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说“我会等着你告诉我”。

这感觉真的很奇妙。

“好。”哈利轻轻点了下头，眼睛盯着德拉科的鞋尖，“我……我知道了。我是说……我同意。”

“那就这么说定了。”德拉科笑了起来，“好好休息吧。”

他一转身重新上了扫帚，对潘西招招手示意谈话结束，回到球场上空去了。潘西踱着步子走过来，在哈利旁边站住，歪头看了一会儿，伸手戳了戳哈利的脸。哈利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捂着脸颊茫然地看着潘西。

“怎么了？”他问。

“没怎么。”潘西若有所思地说，“今天真热，是吧？”

哈利更加茫然地抬起头。今天是阴天，虽然不算冷，但绝对也谈不上热。他困惑地再次看向潘西，潘西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走到一边坐下，然后对哈利拍了拍身旁的椅子。

夜幕降临在霍格沃茨，这个周六眼看着就要过去了。从魁地奇球场回到城堡后，哈利匆匆吃了一点东西给教师席上的教授们看，接着就跑到了卢平的办公室。

但是卢平还没有回来。这叫哈利觉得又沮丧又充满期待。

布莱克那件事疑点重重，但那件事毕竟和哈利的爸爸妈妈有关。掺和在这件事里的两个人，布莱克和小矮星·彼得，一个越狱者，一个亡者，如果布莱克行事当真另有隐情，那么出问题的人只能是彼得。

哈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拖着步子想要返回斯莱特林地下室。可是，刚刚走到楼梯口，弗雷德和乔治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拦住了他。

“来找卢平教授么？”弗雷德问。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哈利点了点头。

“那他在不在？”乔治问。这次哈利摇了摇头。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突然一人一边挟住哈利的胳膊，把他扯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这是怎么了？”哈利抚平袖子上的褶皱，诧异地问，“出了什么事？”

“大事。”弗雷德说，“还记不记得你来找我们打听布莱克的消息，之后，我们说会帮你继续打听，找出布莱克杀掉的那个巫师是谁？”

“哦，抱歉。”哈利眨了眨眼，“我已经——”

“忘了也没关系。”乔治打断哈利的话，看了他的兄弟一眼，“我们有重大发现。”

弗雷德严肃地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抽出一样东西。哈利明智地暂时收声，盯着那东西，不说话。

那是一张破旧的羊皮纸，磨损的厉害，上面什么都没有。弗雷德对乔治做了个“请”的手势，乔治抽出魔杖，点了点那张羊皮纸。

“我庄严宣誓我不干好事。”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哈利刚要问“你们是不是就凭着这个找到珀西的恋爱秘密”的，就见细细的墨水线条像蜘蛛网一样从乔治的魔杖尖蔓延开来，连接交错，扩展到羊皮纸的每个角落。接着，纸上出现了几行绿色的花体大字，哈利一边看一边念道：“月亮脸、虫尾巴、大脚板和尖头叉子，专为魔法恶作剧制造者提供帮助的诸位先生，隆重推出活点地图。”

“活点地图。”弗雷德点了点头，“要把事情说清楚，就得先说说这张地图。”他把地图打开，让哈利看到地图上移动的小黑点，“这些黑点，你看到了？它们对应每一个出现在霍格沃茨的有名字的生物和非生物，洛丽丝夫人和皮皮鬼，”他在地图上点了点，“你瞧，都在上面。”

哈利点了点头，瞧着那些黑点。地图显示，德拉科正和克拉布、高尔他们一起返回斯莱特林地下室。

“它绝对准确。”乔治强调，“我们一年级的时候从费尔奇的办公室里得到它，它当时在一个标着‘没收物品，高度危险’的抽屉里。它和我们有缘分，我当时随手一抓，就抓到了它——顺带一提，并没有任何危险。它完全是个宝贝，我们靠着它躲过费尔奇和他的猫，而且，”他也在地图上点了点，用指甲划出一条线，“你瞧，这是通往霍格莫德的通道，我们从一年级就往那边溜达了。”

“真不错。”哈利由衷地赞叹，“可是，既然这是你们一年级就有的东西，不算是最近的重大发现吧？”

“这张地图当然不是我们要和你说的重大发现，哪怕它再神奇不过。”弗雷德说，“我们要和你说的是——”他低头在地图上找了一下，手指点到格兰芬多宿舍的位置，“这个。”

哈利顺着弗雷德的手指看去，随即愣住了。

“是的，我知道，令人惊讶。”弗雷德说，“我们也觉得这事不可能来着。”

“可这地图从没出错过。”乔治说，“从来——从来没有出错过。”

哈利的眉毛慢慢皱了起来，一种彻骨的寒意从他的指尖蹿了上来。地图上，格兰芬多宿舍，一个哈利熟悉的名字正在里面，是罗恩·韦斯莱。但这不是让哈利感到寒冷的原因，令哈利感到寒冷的是就在罗恩不远处的那个黑点，那黑点旁也标注着一个名字，写着“小矮星·彼得”。

“我们以前从没注意过。”弗雷德说，“毕竟谁会闲得无聊盯着罗恩看——尽管我们以前总喜欢盯着珀西。”

“但罗恩入学的时候我们已经搞明白这地图有更精妙的用处，因此对寻找另一个韦斯莱的游戏觉得乏味了。”乔治说。

“但是那天打听过这事情以后，纯粹是巧合，我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名字。”弗雷德说，“紧接着我们就发现，他和罗恩在一起，但我们立刻冲到罗恩的宿舍，那里并没有什么小矮星·彼得，只有他的几个室友而已。”

“我们已经盯了一段时间了。”乔治又说，“彼得差不多总和罗恩待在一起，我们觉得，最好还是拿来给你看看。你觉得呢？”

哈利只是盯着那个名字。

“罗恩身边什么都没有么？”他问，“你们说这地图也会显示幽灵的名字，彼得说不定变成了幽灵。他以前也是格兰芬多的，说不定曾经就住在罗恩现在的那间宿舍吧？”

弗雷德和乔治一起摇了摇头。

“着我们就不清楚了。”弗雷德说，“反正我们没在罗恩身边看到任何东西，不管是人还是幽灵。”

哈利点了点头，仍然盯着那个黑点。然后突然，他问道：“斑斑呢？”

“什么？”乔治探了下脑袋。

“斑斑。”哈利说，手指点着地图，“罗恩的那只宠物老鼠，它怎么不在这上面？”

“还不是因为克鲁克山。”乔治说，在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的地方找到两个黑点，用手指点了点，“赫敏那只猫，动不动就吓唬斑斑，斑斑每天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和弗雷德是好久没有看过它了。”

哈利点点头，抿了抿唇，抬头望着弗雷德和乔治。

“抱歉。”他说，“但是我想说，这地图能不能借——”

“送给你？”弗雷德笑嘻嘻地说，把地图塞进哈利怀里，“当然能。”

“我不是——”哈利有些错愕。

“反正我们已经把上面的东西都记熟了。”乔治推了推哈利的手，“收下吧。”

哈利推辞不过，左右现在又用得上，只好点点头，收下了。

“但是还有一点要记住。当你用完以后，一定要再敲敲它，然后念——”乔治又说，用魔杖在地图上点了点，“恶作剧完毕！”

墨水迅速地从羊皮纸上褪去，神奇的地图又变成了一张普通的羊皮纸。弗雷德和乔治转头离开了，哈利也返回斯莱特林宿舍。一路上他都在琢磨“小矮星·彼得”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罗恩旁边，当然了，虽然弗雷德和乔治说这地图从不出错，但他还没排除这地图年久失修，把十几年前的人名显现在了地图上。只有一个办法能够确认这一点，就是去问问卢平，当初他们住在哪一间宿舍，是不是罗恩现在的这一间。

哈利揣着满怀疑虑，推开宿舍门。德拉科已经回来了，正在护理他的飞天扫帚。

“见到卢平教授了？”哈利一进门，德拉科头也不抬地问。

“没有，莱姆斯还没回来。”哈利说了一声，走到床边——德拉科那张床的床边坐下了。现在，这间宿舍的布局是，两张床紧挨着放在进门右手边的位置，德拉科的在外面，哈利的在里面。两个床头柜，分别在这张拼凑的双人床左右。德拉科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个茶几，还有几把椅子，在原本放他的床的地方布置了一个小小的会客室，虽然目前还没有用上过，但看着还是非常赏心悦目的。衣柜在床前面，窗户的右边，两个衣柜并排摆着，柜子顶上放着已经空了的行李箱。书桌全挪到了窗户左边，也是并排挨着，哈利的桌子上只有书本、羽毛笔和墨水瓶，德拉科的桌子上则有一个挪威脊背龙的龙模型，是二年级的时候哈利送给他的。

现在，德拉科就坐在茶几边的椅子上护理他的飞天扫帚，虽然这是“仆人的活”，但凭借着对魁地奇的一腔热爱，德拉科还真不太愿意别人动他的扫帚。等他把把手增光剂在扫帚上均匀地涂抹好，等待晾干的时候一抬头，哈利还坐在靠门的那一边床上，正低头不知道看着什么。

这可是个奇事。自从他们两张床拼在一起，哈利虽然偶尔会坐在德拉科的床边，但一般都是很快就回了他自己那头，或者是直接从那头爬到床上。今天他却一直在德拉科这半边坐着，真是太叫人奇怪了。

德拉科放下飞天扫帚，走到哈利面前，低头看了一眼。一片阴影遮下来，哈利抬起头，瞧着德拉科。

“这是什么？”德拉科打量着哈利手中那个好多黑点乱蹿的东西。

“活点地图。”哈利说，把这地图的神奇之处和德拉科说了一遍。德拉科稍微有点感兴趣，低头看着地图，在上面找朋友们的黑点。哈利看着德拉科的发旋，突然问道：“你说……要是一个死人，他的名字出现在地图上，是为什么？”

德拉科正低头看克拉布和高尔在房间里打转，听了问话，头也不抬地说：“还能为什么，不是地图坏了，就是那人还活着呗。”

哈利突然揉皱了地图的一角。

“我怕他们会离开我……但是他们没有……詹姆想了一个办法，小天狼星通过，小矮星跟着——他们学会了阿尼马格斯。”

“他们学会了阿尼马格斯。”

卢平的声音在哈利的脑海里响起，他突然发现他还没有问过他爸爸和小矮星·彼得的阿尼马格斯形象是什么。小矮星·彼得总是在罗恩身边，而总在罗恩身边的斑斑在地图上却没有体现……阿尼马格斯就是能变成动物的巫师……小矮星·彼得的阿尼马格斯形象……到底是什么呢？

哈利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德拉科注意到他的异样，抬头看他，只看到那双翠绿色的眼睛里说不清的深沉，像是一汪潭。

“怎么了？”德拉科问，“我说错什么了？”

哈利摇了摇头。

“他活着。”哈利垂着眼睛，死死盯着地图上的那个黑点，语气很轻，很冷。

“他活着。”他重复道，“他还活着，那事情就非常不一样了。”

有风吹过，遮蔽了月光。同一片天空下，尖叫棚屋里，有人说着差不多一样的话。

“他还活着，他在霍格沃茨。”小天狼星说，手指插在头发里，面前是一杯火焰威士忌，“我从照片上看到他，一眼就认出了他。我没想到……我一度以为是我走了火，因为我知道自己没有念出咒语。但现在看来，不过是他搞了一场把戏……”

卢平沉默地听着，已经完全相信小天狼星了。那块刊登了亚瑟·韦斯莱获奖信息的报道就在他手里，卢平仔细看过，看到缺了一个指头的前爪，也认出了那只老鼠。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狼毒药剂就在他的口袋里，他却不想把它拿出来好压抑一下身体里翻涌的嗜血的兽性，反而更想直接冲到格兰芬多塔楼，把那只阴沟里的老鼠翻出来，咬断他的喉咙。

“他害死了莉莉和詹姆，也是我害死了莉莉和詹姆。”小天狼星痛苦地说，“我们都是凶手，莱姆斯……”

卢平摇了摇头，声音里压抑着愤怒。

“我们都应该自责。”他说，“你是这样，我也是这样。我们都应该自责，但有人应该伏法，应该付出代价。”

“你能把他带出来么？”小天狼星突然抬起头，看着卢平，“把它带出来，就到这里……我会解决他……”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卢平抿了抿唇，“哈利……”

“哈利……怎么样？”小天狼星才鼓起勇气问这个问题似的，声音有些干涩。卢平叹了口气，喝了一口酒。

“他现在好多了。”他说，“好多了，比我刚见到他的时候要好，也比斯内普暑假里见到他的时候要好……”

“斯内普？”小天狼星厉声说，眉头皱了起来，“他怎么在这里？”

“他在这儿任教。”卢平说，放下酒杯，“听着，我有必要和你说说这个问题。斯内普是斯莱特林的院长，教魔药课。哈利进了斯莱特林——”

“哈利进了斯莱特林？”小天狼星惊讶地瞪大眼睛，“可那天我看到，麦格教授——”

“麦格教授更适合潜伏在那地方。”卢平说，“斯内普对哈利很不错……”

“他会对哈利很不错？”小天狼星声音有些古怪。

“我知道你仍然仇恨他。”卢平叹息一般地说，“不过——”

“他对哈利很不错……”小天狼星又咕哝了一遍，眉毛皱得更紧了。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卢平说，“但是为了哈利……我保证他对哈利没有存别的心思……我知道他对我仍然不是很信任，但是哈利接受了我，他为此对我的态度也不错。”

小天狼星勉强点了点头，眉头仍然皱得死紧。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说道：“那件事……”

卢平摆了摆手，岔开话题道：“你要不要见一见哈利？”

小天狼星蹭地跳了起来。

“不，不行。”他说，“我还没想好……哈利那边……詹姆和莉莉毕竟……对了，你先前说什么？什么叫哈利没有猜错我？”

卢平笑了笑，说道：“他自己打听了那天的来龙去脉，然后一一列了一点。我也是因此才有所怀疑，所以今天才回去女贞路打探情况……”

“女贞路。”小天狼星咬着牙说，“你去看到那一家人了？”

卢平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我差点就想冲进去……”

“要不是还要来见你们，我当时就想……”小天狼星用力地闭了闭眼睛。

“你真的不想立刻见见哈利么？”卢平又问，“他知道自己的教父是清白无罪的，肯定会很开心。”

“他知道……”

“我告诉他的。”卢平坦然地说。

小天狼星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你认为我无罪么？”他说，“你这样想，不意味着他也这样想……我毕竟……”

“好吧，好吧，老伙计。”卢平说，“我希望你就在尖叫棚屋待着，好么？我会给你拿吃的东西来，我记得二楼有一张床，应该还能用。”顿了顿，他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想见见哈利？”

小天狼星张了张口，随即苦涩地闭紧嘴巴，重重坐到破旧的沙发上。灰尘荡起，响应着空气中沉重的叹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