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econd Second

Chapter 107

哈利从梦中惊醒过来，手死死抵着额头的伤疤，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

哈利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伏地魔，虫尾巴，纳吉尼——一条大蛇，和一个年老的麻瓜。梦里，伏地魔显然在计划着什么，密谋要制造一场谋杀。年老的麻瓜就在门口听，然后被夺走了生命。

这实在是一个非常蹊跷的梦。

哈利平躺着，慢慢平复呼吸，盯着天花板。他的睡眠时刻从不缺少噩梦，但一直以来，他都只会梦到已经给他造成恐惧的事情，比如德思礼们，比如一年级的巨怪，等等。但是这一次，他梦到素未蒙面的人和动物，纳吉尼，和在门口偷听被杀死的年老麻瓜。

就连梦到虫尾巴也是奇怪的，哈利虽然见过照片上的虫尾巴，但也只见过年轻的虫尾巴。梦里的虫尾巴显然年长许多……哦，还有，他们还提到一个叫“伯莎·乔金斯”的魔法部人员，哈利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听伏地魔说，她好像是撞见了虫尾巴，但虫尾巴又好像不想杀掉她，只想改变她的记忆。这让这个梦更加奇怪了，毕竟，虫尾巴是出卖了哈利爸爸妈妈的真凶，多年的好友他都可以害死，如今竟然不想杀一个看到他活着的女人，还真是心慈手软。

哈利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小心地扭头，去看身边的帷幔，或者说，帷幔那边的人。

天还没有亮，只一抹细细的白线在遥远的天边发出一抹光芒。如果有布莱斯、西奥多，或者其他哪个进过德拉科和哈利的宿舍的人在这里，他们就会惊讶地发现：这房间和那宿舍的布局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可这是德拉科在家里的卧室，怎么会和他们在霍格沃茨的宿舍一样呢？

哈利起初也惊讶过这个问题的。

那天他到达马尔福庄园，小天狼星变回人形站在他旁边。几个月不见，小天狼星显得健康、快乐了许多，他变成人形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哈利抱了起来，哈利吓了一跳，只好死死地揪着他的衣服，然后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在小天狼星肩头——马尔福夫妇就在一边看着呢，德拉科也在一边看着呢。小天狼星这样做，好像他只有三岁似的。

但是没人对此提出异议，纳西莎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笑着说：“带哈利去房间看看吧。”

然后哈利就看到了几乎和宿舍一模一样的德拉科的卧室。只不过，德拉科的卧室更加宽敞，书柜和衣柜都比学校的要大，书桌看起来质量也更好，哈利送他的挪威脊背龙模型正在书桌附带的架子最顶上打哈欠。盥洗室在进门左手边，床在进门右手边，是一张崭新的双人床，四周带帷幔就算了，中间也带帷幔。

哈利惊讶得不得了，猛地想起圣诞节的时候德拉科被纳西莎叫回家。他低头去看德拉科，德拉科仰头看着他，问他：“你觉得怎么样？我想，弄成和宿舍一样你会觉得熟悉些，所以就这么弄了。你的书桌是新买的，床也是新买的。双人四柱床，中间的帷幔是后加的，我爸爸多加了一条横木好放下它……衣服放在我的衣柜里就好，我腾出地方来了，还挺不容易的……你觉得怎么样？”

哈利从德拉科的叙述中听出一种莫名的忐忑，他拍拍小天狼星，示意他放自己下来，落地后很认真地拉着德拉科的手，告诉他：“我很喜欢，谢谢你。”

德拉科的耳朵当时就红了，弄得哈利都有了几分不好意思。纳西莎就在一边轻轻地笑，对小天狼星说：“哈利倒是个内向的孩子，和你不像。”

“要是十几年都在我身边自然就像了。”小天狼星说，眉头微微皱起来，“今天你也看见了，那头猪——”

“先去收拾东西吧。”纳西莎轻巧地截住了小天狼星的话头，“德拉科，带哈利熟悉一下房间，休息一下。坐了一天火车，你们也累了。”

这边是明摆着要支开他们，再结合刚才小天狼星的态度，哈利自然而然地明白了这是要聊聊德思礼们的事情。毕竟是要住到别人家里，还是已经知情的德拉科的爸爸妈妈，哈利原本也没想瞒着马尔福夫妇。但他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德拉科也还没开口，马尔福夫妇便已经知道了。许是哈利的困惑太明显，也可能是为了造成不必要的误会，纳西莎解释是小天狼星说漏了嘴——想想也是，对哈利保证过不会再让别人知道的是邓布利多、斯内普和卢平，小天狼星只知道德拉科是知情人，误会马尔福夫妇也知情完全顺理成章。

哈利便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和德拉科一起进了卧室，将自己的东西收拾进德拉科的柜子里。

这个暑假哈利过的和在韦斯莱家差不多愉快，马尔福家的氛围和韦斯莱家截然不同，但两者都是充满爱的家。更何况，小天狼星就在这里，这是哈利自己的家人，也是纳西莎的家人——堂弟。以小天狼星为纽带，两个家庭说是一个家庭并不为过，虽然小天狼星对此似乎不太满意，他对一切“布莱克”都不满意，对除了哈利以外的斯莱特林也不满意。虽说摄魂怪撤离霍格沃茨后，哈利本可以留在学校了，但是一来早已经和马尔福家说好，二来哈利在马尔福庄园能有朋友陪伴，三来小天狼星已经到了这里，便没有改动这个决定。可小天狼星对此也不甚满意，说马尔福先生是“另有所图”。

“很明显。”小天狼星这样说，“我住进马尔福庄园，卢修斯就赢得了邓布利多的信任，也赢得了牵制邓布利多的机会，让邓布利多不会把马尔福怎么样——毕竟他是在帮邓布利多‘包庇’罪犯。”他揉了揉哈利的头，“当然，这是相对的，邓布利多也因此牵制了马尔福……哦，也许我不该和你说这些？”

哈利对此倒是浑不在意。小天狼星说的固然没有错，卢修斯那么长时间以来一直站在邓布利多的对立面，现在因为德拉科，邓布利多给了卢修斯一个被信任的机会，卢修斯当然不会介意。哈利知道，小天狼星对他以外的斯莱特林难免有些仇视，但是哈利本身不会，毕竟他现在就是个斯莱特林。

言归正传，因为马尔福家与韦斯莱家环境的不同，哈利起初确实是忐忑的，甚至早早起来钻进厨房，想要做点什么，结果被里面的家养小精灵吓了一跳，完全插不上手。后来，好说歹说，哈利争取到了一次做甜点的机会，就那么一次，还叫德拉科发现了，皱着眉头把他拽出了厨房，要不是哈利拦着、解释着，还要对家养小精灵们发脾气。

想起这件事，让哈利忍不住笑了笑。现在，他觉得自己的伤疤好像疼得没有那么厉害了——当然，也可能只是他习惯了这阵疼痛。哈利重新盯着天花板，然后闭上眼睛。十分钟后，确认自己睡不着，哈利只好小心地下了床。

哈利在自己这边的床头柜上拿了眼镜，戴好，揉着伤疤走到衣柜边。衣柜正中有一面全身镜，哈利一走过去，它就迷迷糊糊地说：“哦，怎么，这么晚？”

“嘘。”哈利小声说，“别吵到德拉科。”

他贴近镜子，查看自己额头的伤疤。镜子又嘟囔了两声，说他头发太乱，接着便不吭声了。

哈利仔细地看着额头上的伤疤，伤疤并没有什么异常，似乎只是疼着玩玩。他微微蹙眉，琢磨着这不寻常的疼痛。

在以往，哈利稍微有些经验。每当伏地魔靠近他，他的伤疤就会开始疼痛。可是，这间屋子里显然只有他和德拉科，伏地魔在哪儿呢？

哈利轻轻地舒了口气，半点睡意也没有了。镜子里的他默默地注视着镜子外的他，十四岁的男孩比起十三岁又长高了些，一年的调理让他看上去更加健康，绿莹莹的眼睛中也少了许多阴霾。哈利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睡衣撩起，露出腹部。

几个月前，因为长期饥饿，哈利的腹部还可怖的凹陷着。而现在，哈利的腹部已经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但他的肋骨仍然比这个年龄最瘦的孩子还凸出一些。他现在喝的魔药要比最开始多上许多，饮食也越发规律，无论怎么看都在向“正常”靠拢。就连他的手，那些粗糙而顽固的茧子，在这一年多的休养之下，竟然也柔软了许多，也许有一天会完全不见的。

哈利放下睡衣，扭头看了一眼。德拉科还沉沉地睡着，并没有什么醒的迹象。

哈利走到书桌边，静静坐着，仍然想着刚才的梦境。梦境里那场谋杀显而易见是针对他的，这倒是很好解释，一年级和二年级，伏地魔都试图杀了哈利，三年级，哈利听到了许多次爸爸妈妈临死前的声音，这都是拜伏地魔所赐。可是……伯莎·乔金斯，那是谁呢？她是哈利不认识的人，和那个老人一样，和那条蛇一样，不认识的，本不该出现在哈利的梦境里。

哈利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德拉科含糊的梦呓声。接着，似乎是发现哈利不在床上，德拉科困惑地喊道：“哈利？”

哈利从书桌边回过头去。

“你醒了？”他问，并且注意到天已经亮了。昨天晚上的月色很好，德拉科便提议不要开床头灯，而是敞着窗帘睡觉——床头灯，德拉科给哈利准备的一个小惊喜，就放在哈利那边的床头柜上，轻柔温暖的光亮，让哈利能够安稳入睡。德拉科是不习惯开床头灯的，但是中间有帷幔隔着，光到了德拉科那边更加朦胧，倒也没有打扰他。

总之，沐浴着月色睡着，让阳光叫醒了德拉科。德拉科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哈利，问道：“怎么坐到那里去了？”

“睡不着了。”哈利说，“就起来坐一会儿。”

“那怎么不披件衣服？”

“你屋子里又不冷。”哈利笑了笑。德拉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哈利一向起得比德拉科早，但一般都会在自己那边床上等着德拉科醒来，德拉科也心知肚明。但今天，哈利早早地下了床，坐到了书桌边，这就有点奇怪了——哈利只在他们没把床拼在一起的时候这么做来着。

德拉科这样想着，下了床，打着哈欠走到哈利旁边。他低头瞧了哈利一会儿，阳光打在他的睫毛上，闪着金光。

“做噩梦了？”德拉科敏锐地问。哈利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瞒着他。

“又是他们？”德拉科皱了下眉。

他话里的“他们”指的是德思礼们，哈利长久以来的噩梦内容。上学期结束的时候，哈利在国王十字车站猝不及防地和他们打了一个照面，吓得浑身僵硬，忘记了怎么动弹，露出的端倪能让克拉布和高尔明白他是如何恐惧自己的麻瓜亲戚，潘西这个假期来了三四封信，想请哈利和德拉科过去喝茶——主要是请哈利去喝茶。德拉科直接拒绝了，不过，这个态度，哈利估摸着在潘西心里差不多就是肯定了。他倒是感谢德拉科直接拒绝了，不然他还真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自己的朋友们。生日去陋居的时候，韦斯莱夫妇、罗恩和金妮就已经旁敲侧击问了好几次，弗雷德和乔治却是心照不宣，帮他打岔，惹得韦斯莱夫人生了两回气。之后，许是摸清了哈利的态度，或者说哈利的态度已经是某种证明，才没人再提起这回事。

而说起上学期末那突如其来的车站会面，这还要怪小天狼星。小天狼星从霍格莫德离开后，硬是拽着巴克比克和海德薇拐了个弯，仗着自己是阿尼马格斯，先去了一趟女贞路，又去了一趟玛姬·德思礼家。三条街以外的狗都让小天狼星纳入麾下，别的不干，就是围堵德思礼。而德思礼们——特指女贞路4号的德思礼夫妇，自然地认为这是哈利·波特的报复，因此才冲到了车站，想和哈利好好算账。

小天狼星提起这事的时候还有几分愧疚，说没想到德思礼们会到车站来。哈利对此却不在意，他没被带回女贞路4号，离开了那个碗柜，就觉得过程并不重要。再者，小天狼星是为了他才去的女贞路4号，德思礼们要把账算在谁身上，又不是小天狼星能控制的。

但尽管如此，在假期的最初，德思礼们还是出现在哈利的噩梦里。哈利总是梦到他们把自己从霍格沃茨带回了女贞路4号，然后把他关在碗柜里。

哈利摇了摇头。

“没有。”他说，“除了刚放假的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梦到他们了。”

“那你梦到什么了？”德拉科问，“你的脸色好差。”

哈利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伤疤疼。”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梦到伏地魔……”他把自己的梦境说了一遍。

德拉科听得直皱眉头，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提议等大家都醒了问问父亲。哈利拒绝了，觉得不过是一个梦，没必要大惊小怪。可德拉科坚持这样做，认为哈利的伤疤疼得蹊跷，而且：“如果伯莎·乔金斯是魔法部的，我爸爸说不定认识呢。”

哈利这才同意。

说完这件事，德拉科也没有困意了。他去洗漱，哈利则仍然坐在书桌前，翻看自己在生日的时候收到的生日贺卡——是的，生日贺卡。今年哈利住到了马尔福庄园，在问过马尔福夫妇，得到允许后，哈利便将地址告诉了罗恩和赫敏。于是，哈利今年第一次在暑假收到朋友们的来信和生日贺卡、礼物，那天，他们还一起去了陋居，为哈利庆祝生日。韦斯莱夫人布置了一个生日派对，哈利还从没这样过过生日。一想到那天礼花扑面的震惊，哈利就忍不住想笑。德拉科从盥洗室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哈利微笑着查看他的宝贝——那些贺卡，和那些生日礼物。哈利一张一张贺卡仔细地看，一件一件礼物认真地抚摸，显然十分珍惜。德拉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莫名觉得心酸，轻咳了两声。

“你出来了？”哈利扭头看了德拉科一眼。

德拉科点了点头，道：“你去吧。”

哈利把贺卡收起来，走进了盥洗室。德拉科则走到哈利的书桌边，打量着一副巫师棋。那是德拉科今年送给哈利的，就在他发现哈利拿着的巫师棋还是一年级圣诞节，他从爆竹里抽出来的那一个以后。可即使有了新的，哈利也没有丢掉那副旧的，就把它放在书架上。

德拉科轻轻地叹了口气，把一颗落在外面的棋子放回盒子里。

等到哈利也从盥洗室出来，天已经大亮了，一只家养小精灵来请他们去餐厅用餐。哈利和德拉科走到餐厅，纳西莎、卢修斯和小天狼星都已经在桌子边坐好了，三个人围着一封信，也不知道在干嘛。见到哈利和德拉科过来，卢修斯看了看纳西莎，纳西莎看了看小天狼星，小天狼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对哈利招了招手。

这一连串动作弄得哈利和德拉科都莫名其妙，他们走上前，德拉科去看那封信，哈利则看着小天狼星。

“是这样。”小天狼星说，“我知道你不太喜欢热闹的地方，嗯……卢修斯弄到了——”

“是世界杯！”德拉科喊了一声。哈利抬头看过去，就见德拉科挥舞着几张门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是世界杯！哈利，魁地奇世界杯！星期一的——你去么？”

倒是把小天狼星的话给打断了。

“你去么？”哈利犹豫着问小天狼星，“你要是不去的话……”

“我们可以带个宠物，这没什么。海德薇你也可以带着——如果它愿意去的话。”纳西莎说。小天狼星瞪了她一眼。

“甚至还让我们省了一张门票。”卢修斯说。

“可是，魔法部不是知道……”哈利犹豫了一下。

“魔法部并不知道小天狼星到底是什么模样的阿尼马格斯。”卢修斯说，“波尔·怀特中了夺魂咒，证词的可信度就很低了，更何况傲罗没能在她的记忆里发现任何符合叙述的狗。”

小天狼星果断地变了一下狗，绕着哈利跑了一圈。哈利揉着小天狼星的耳朵，瞥了德拉科一眼，看见德拉科正眼睛发亮地、期待地看着他。

“嗯……”哈利假装犹豫，片刻后对德拉科露出一个笑，“好啊，我想去。”

 

TBC——

悄悄地，平淡也不平淡地，开始四年级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