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econd Second

Chapter 155

博内尔法官宣布判决的时候，哈利清晰地看到费农涨红的脸瞬间苍白了。他把目光移开了。

几名警察要把德思礼夫妇带下去，达力用力地攥着拳头，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冲下去大喊大叫。他沉默地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被带走，走向他们的罪名，佩妮掩面哭泣起来，女贞路的旁听者都偷偷打量达力，达力猜波奇斯夫人再也不会请他去喝茶了。

就在这时，达力看到哈利的一个长辈也动了。就是那个和哈利一起住到女贞路来过的莱姆斯·卢平，他从旁听席站起来，跟着德思礼夫妇一起出去了。

一场官司打下来，哈利虽然只在判决的时候出来了一会儿，但先前和法官的对话已经让他非常疲惫。他迫不及待想要回到格里莫广场12号，在自己那张柔软的床上享受一下家的温暖。

小天狼星领着哈利离开原告席，和斯内普、莱姆斯、马尔福夫妇说了几句话。几个人达成了共识，小天狼星才对哈利说：“我先去处理。你和莫丽回去，好么？”

哈利点了点头，朝旁听席走去。斯内普、卢修斯和纳西莎也都离开了，韦斯莱夫人红着眼眶，一把搂住哈利，哭了起来。

“我没事了。”哈利赶紧说，“您看到了，都结束了。”

韦斯莱夫人抽噎着点了点头，更用力地抱着哈利。哈利无奈地去看自己朋友们，赫敏也是一副刚哭过的模样。他尽可能露出一个安抚意味的微笑，想告诉朋友们他真的没事。但显然他此时的微笑没有任何说服力，弗雷德和乔治都在一边叹气。

“你能陪我散散步么？”德拉科清了清嗓子说，“我还没在麻瓜世界逛过呢。”

哈利侧头看着韦斯莱夫人的红头发，韦斯莱夫人响亮地吸了下鼻子，轻轻把哈利推开一点，说道：“可以，当然可以。我们有好几个成年巫师呢，你得散散心，不会出什么事……哦，哈利……”

哈利轻轻拍着韦斯莱夫人的背，又说了些自己没事的话。但是韦斯莱夫人听了这些话，哭得更厉害了，哈利只好任由韦斯莱夫人抱着自己哭个够。

一行人离开法庭，走出法院，在门口，哈利撞上了达力。达力穿着一件带帽子的长袖T恤，帽檐拉得很低，看起来和曾经的哈利非常相像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哈利和达力都有些尴尬。德拉科拉着哈利的手，不着痕迹地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

尴尬的沉默被打破了，达力把帽子摘下，干巴巴地说：“恭喜你。”

哈利抿着唇，半天才说道：“别指望我说抱歉。”

达力侧过头，看着法院的大门。

“他们罪有应得，是么？”他轻声说，“我不知道……算了。”

走在后面一点的韦斯莱家和赫敏发现了门口的异状，几个人快步走出来，韦斯莱夫人用还有些哽咽的声音怒气冲冲地问：“这儿出了什么事？有麻烦么？”

她一向和蔼的面孔现在显得非常可怕，看着达力的时候，眼睛里好像能喷出火来。

“你是谁？”韦斯莱夫人问。

“他是我表哥。”哈利赶紧说，“就是——您知道——”

韦斯莱夫人的神色柔软了一些。关于达力的事，韦斯莱夫人知道的并不多。在她看来，这是个可怜的孩子，现在还失去了爸爸妈妈。

“哦，是你呀。”韦斯莱夫人说，“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达力的神色有些复杂。

“我去我姑妈那儿。”他说，“我姑妈听说这件事……病了。现在在医院。”

“也许没那个必要。”哈利说，“不过……你去看看她也好。玛姬很喜欢你。”

达力勉强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说，“你在想玛姬姑妈和我爸爸是一种人。但这很重要么？斯梅廷是寄宿制学校。我现在圣诞节不用再回家了，虽然那房子是归我了。至于暑假……我该找点事情做。”他对德拉科点了下头，问哈利：“就是他？”

“是他。”哈利露出一个微笑，“德拉科·马尔福。”

达力上上下下地把德拉科打量了一遍，然后朝哈利伸出一只手。

“再见吧。”他说，“表弟。”

哈利握住了那只手。

“再见。”他说，“D哥。”

达力走下台阶，慢慢远去了。哈利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扭头戳了戳德拉科皱紧的眉头：“还去不去散步？”

“……去。”德拉科沉默了一下才说，“去哪里？”

临近九月，天气凉爽许多。哈利和德拉科并肩走在法院附近一座公园的小路上，韦斯莱夫人在不远处跟着。

树叶遮挡了阳光，风吹过哈利和德拉科的发梢。突然，德拉科开口问道：“怎么就不告了？”

“邓布利多说那房子还有用。”哈利毫不犹豫地说，“我就想先留着吧。”

德拉科也毫不犹豫，语气坚定：“那我去和邓布利多理论。”

哈利赶紧改口：“其实是我妈妈给我留的魔法能保护我到成年，我有点……舍不得。”

德拉科神色不改：“终于听你说了一半实话。”

哈利不禁叹了口气。德拉科自二年级开始就不再好糊弄了，交往以后他更是瞒不过德拉科。可是这件事怎么说？韦斯莱夫人会觉得他是对那对夫妇还有一丝情感，西弗勒斯、莱姆斯和小天狼星会觉得他是因为达力心软。可他自己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莱姆斯刚刚跟着德思礼夫妇一起出去，这会儿德思礼夫妇应该已经回到了女贞路4号。小天狼星、西弗勒斯、马尔福先生和夫人应该已经追上了那些旁听的女贞路居民，修改了他们的记忆。而今天的法官和陪审，这也完全不用哈利操心。

可这是个肮脏的阴谋，一个彻彻底底的报复，实在辜负长辈们的关心爱护。

这是一把软刀子。

法庭上德思礼夫妇最后的狡辩和指责，让哈利意识到法律对他们也没有用处。这对夫妻到现在也不觉得他们错了，也没有悔改。他们认为这是哈利带给他们的灾难，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半点不对。

而这不是哈利想要的。

把这起官司从大多数人的脑子里删去，其实是一把软刀子。达力和德思礼夫妇之间已经有了裂痕，在有良知的儿子面前，这对夫妻的面目只会越来越丑陋。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惩罚呢？他们一直疼爱的儿子反过来指责他们，而他们所做的一切也会被人知道，他们终将被这个社会所不容，就像他们曾经告诉哈利的那样，成为一个怪物。

要告诉德拉科么？

德拉科会怎么想？

德拉科……未必不知道吧。

“我不觉得法律的制裁是他们应得的结果。”哈利张开嘴，眼睛盯着地面，慢吞吞地说着自己的想法，“他们根本没有悔改，也从来没有为带给我的痛苦而感到后悔过。他们就是到了监狱里，也会一刻不停地咒骂我……法官宣布判决的时候，你看到了。”他似是嘲讽地勾了下嘴角。只轻轻的一下，那一点弧度很快就消散了。他们走过一片阴凉，阴影下，哈利的神色出奇的冰冷。

“我就想，这是我想要的么？这是最好的么？我就这样满足了么？我没有。”哈利继续说，“我有更好的主意，我要让他们尝尝我的生活，就像他们曾经对我做的那样……不，他们的境遇应该还是比我好很多。但这些年来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一个道理，就是比起表面的伤痕，深层次的折磨才更长久、更让人印象深刻。如果一个坏人突然有了良知，会怎么样？他们突然发现以前的自己毫无人性，他们会自己谴责自己，但是他们得不到应有的惩罚。费农和佩妮也许现在还为自己逃脱了法律制裁而沾沾自喜，但总有一天他们会为此后悔，想要赎罪，但他们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也永远不会得到原谅。”德拉科在旁边沉默地听着，哈利说完最后一个字，闭了闭眼，轻声问道：“我很坏么？”

德拉科皱了下眉，随即说道：“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了？”

哈利扭头看向德拉科。

德拉科也看着哈利，拉长声音说：“看看你以前对付麦克米兰的时候，看看你和丽塔·斯基特的精彩对决，看看你今天的决断……你是满肚子坏水，坏的没边了。”

尽管自己也这样想，但来自爱人的点头还是让哈利觉得有点难过。他垂下眼睛，神色有些黯然，但紧接着，他就听到德拉科那拉长的腔调拖出后半句：“——可你错了么？”

哈利猛地抬头，看着德拉科。德拉科慢慢道：“德思礼一家十几年来虐待你，难道你还得感恩戴德？你报复他们，连报复的手段都是临时想到的，又不是谋划了什么——谁能说你错？”

阳光穿透枝叶的缝隙，落到德拉科的脸上。他淡金色的头发和睫毛都闪闪发光，不，他整个人本来就闪闪发光。

哈利轻轻地笑了起来。

“对。”他说，“你说得对。”

达力下了公交车，慢吞吞地朝女贞路4号走去。他从未觉得如此孤独，也从未觉得脚步如此沉重。他没去看玛姬，他今天更清楚地认识了自己的爸爸妈妈，他此前从不知道自己生活在地狱里，而这个地狱是给他天堂的人建造的。

达力停在女贞路4号门口。他站了好一会儿，在渐晚的天色中注视着自己的家，许久才将门推开。

“达达，你回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声音从屋里响起，佩妮哭着冲过来抱住了她的宝贝儿子。达力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讶异地问道：“你怎么——你们怎么——”

“那个卢平。”费农说，脸色还是苍白的，“他跟我们一起出来，用他那根小木棍对警察一挥，接着又把我们……”他顿了顿，喝了一大口水，把水杯用力放在桌子上。

“没事了！”他说，“总之没事了！没有法庭，没有判决——我就知道那小子不敢！今天的事情说不定都是他们那些妖术弄出来的东西，就为了吓唬我们！”

佩妮抓着儿子的肩膀，连连点头。

“是啊，我也这样想。”她说，“这肯定不是真的，都是假象，都是幻觉！那帮人想把我们逼疯，但我们不会中计……”

“这事没完！”费农姨夫色厉内荏地喊道，“我不会放过那小子的，他太猖狂了，竟然做出这样的事，还害得玛姬住了院！说起玛姬，佩妮，我们得去看看她，收拾收拾东西……”

“那些来旁听的邻居怎么办呢？”佩妮说，“不到明天早上，她们就会把闲话传的到处都是——”

一开门时看到父母的喜悦渐渐冷凝了。传进耳朵的声音如此刺耳，映在眼睛里的景象如此刺眼。达力想起，在法院门口的时候，哈利跟他说“也许没那个必要”。哈利知道佩妮和费农会在家里等着儿子回来，哈利知道他们会重新一家团聚，换句话说，这根本就是哈利安排的。也许哈利真的就是想吓唬一下自己的爸爸妈妈，也许哈利还有别的目的，但达力想，他永远不会去责怪哈利。

达力冷冷地甩开了母亲的手。

“哈利没有不敢告你们。”他说，“他把这件事抹去，是不想我没有爸爸妈妈。他自己失去了，所以他不想我没有，而不是因为害怕你们——你们没有一点悔改！”他死死攥着拳头，大声地喊起来：“我希望他还会告你们！我希望他下一次来真的！我说过我已经知道你们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做了什么样的事，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你们是怎么虐待他的，我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如果——如果！”泪水滑过达力的脸，爆发过后，他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声音也轻了许多。

“如果他下次再告你们。”达力说，“如果他再告你们，我会出庭作证。”

他转身，打开门，摔上门，头也不回地出去了。费农和佩妮的脸似乎比在法庭上还要苍白许多，他们面面相觑，费农颓丧地重重坐在椅子上。

“你说……”他声音颤抖，“波特为什么突然……在经历了这些后，如果是你，你会决定放我们一马么？”

佩妮没有说话，只是绝望地摇了摇头。

天黑了，女贞路4号没有开灯。夜深了，空气中传来嗖嗖的声音，一份又一份报纸落在小惠金区住户的门口，落在认识德思礼夫妇的那些人的家门口。这份报纸是完全伪造的，从记忆中被抹去的审判呈现在报纸上，只是原本立刻执行的有期徒刑被改成了缓刑。佩妮和费农还不知道这件事，离家出走的达力也不知道自己被报纸提名，说他是整个德思礼家唯一有良知的人。

世界正在等待天明。

而等到天明，佩妮会奇怪自己去买菜的时候怎么有那么多人盯着她看，费农会奇怪他的员工怎么不好好干活反而窃窃私语。然后他们会发现那份被其他人拿在手中的报纸，看到他们的照片。他们会慌不择路逃回家去，发现他们的儿子还没有回来。然后他们会明白，他们伪善的面目已经被狠狠撕开，他们曾经的谎言已经被彻底击碎，这一刻他们最喜欢的正常的社会不包容他们，他们最疼爱的儿子对他们的失望无法用言语和愤怒描述。他们渐渐有些不敢出门，走到哪里都好像有人在议论他们。哈利住过的碗柜安静地待在女贞路4号里，作为一个明晃晃的罪证，刺激费农和佩妮的神经。

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罪恶。这一天，他们终于成为了他们最厌恶的异类。

 

TBC——

攻心为上。

想想还是回应一下上章说哈利太善良不告了的朋友们：善良是有的，如果佩妮和费农有悔改，德思礼家还是快乐的一家三口，这是哈利的美好期待。但是他们没有，也根本不可能有。所以哈利的举动看起来只是让达力免于和爸爸妈妈分开（哈利的实际猜测）。

对应的是一年级邓布利多和分院帽善良与戒备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