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econd Second

   

【202006122221】真真假假·5

女孩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她的夜晚总是不得安宁,梦境一个接着一个,噩梦多一些,好梦少一些。她小时候听完鬼故事连床都不敢下,到现在一边看鬼片一边跟人嘻嘻哈哈,未尝没有这些噩梦的功劳。

刚刚她又做噩梦了,梦里是连续的鬼压床,梦中梦中梦这样走过来,鬼压床的次数足足有三。科学上管鬼压床叫睡眠瘫痪,照进现实仿佛如一种梦想的截肢。记忆里最遥远的一次发生在幼儿园,或是小学。她迷迷糊糊睡过去,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醒来,床边有母亲的影子,然后那影子越来越远,她追不上,也喊不出,就那么看着它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从门缝消失不见。泛着多彩光芒的各种各样的小动物、UFO围着她,挡在她眼前,她在母亲的影子完全消失的那一刻醒过来,怔怔地瞪着门缝,神手去抓,摸到了门把。

她打开门,母亲在外面,和不记得是哪几个亲戚在打麻将。母亲看到她,问她醒了啊,饿不饿。她摇头,过去抱住母亲,回来,关门,把灯打开,没有将自己的恐惧宣之于口。那可能就是一个开端,往后的日子里,越来越多的,她什么都不再提起。她有时候责怪长辈的“为你好”,而她报喜不报忧,不知不觉也做了这样的事,像是下意识的报复。

朦胧的月光和昏黄的路灯光,把眼前的树叶照的像假的一样。她很多次怀疑自己是个虚拟的人,像《苏菲的世界》一样,是别人笔下不受控的人物。所以她不知道未来,就像故事刚刚出场的人不知道自己的终局。她对前路感到迷茫,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这个故事中一个怎样的角色,她的创造者又是怎样。

爷爷那一辈的人看游戏机不顺眼,却在拿到智能手机的时候赞叹不已。他们在她小时候看漫画和童话的时候把她夸到天上去,说她是块学习的料子,一转眼就好像忘了这些事,纳闷她怎么整天抱着电脑不学习。

有些伤害因为羁绊才没办法说的出口,就像那样幼小的时候经历的第一次鬼压床,怕被人嘲笑,怕被指荒谬,怕惹人担心,怕无人在意。她很偶然才会想起自己其实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原本在亲近的人面前会恣意一些,因为年龄的增长变回本来的样子,就被夸了一句“懂事”。

今天她沿着小路走,一个男孩踩着滑板擦着她的肩膀“唰”的一下过去。她那时候也没看路,所以对方应当也是不小心。但她沿着河道走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想起,曾经她边走路边看书,被一辆刚刚起步汽车轻轻碰了一下膝弯跪倒在地,两手捧着书满脸茫然,拒绝了对方去医院的提议。她也曾在过一条没有红绿灯的马路时,被自行车撞了个正着,却没有任何事。前几天哥哥刚刚经历了车祸,人没事,对方全责,付修车费,再另赔了一些钱。哥哥回来的时候说,我们家的人都是命大的。她想也许如此。小学的时候父亲也曾出过车祸,那之前她曾梦到天地颠倒,她脚踏天空,仰望大地。梦醒后,她就被告知父亲出了车祸,寒冬腊月,奶奶一定要她穿上毛衣毛裤才能出去。等她着急忙慌的把东西穿好,来帮忙拉车的人已经等不及离去,她由是没能在那一时刻见到父亲,还落了奶奶一顿不听话的数落。她又着急,又委屈,又伤心,又难过,抹了一把眼泪,狠狠发了脾气,冲出门去。她在土路站了片刻,回到房间缩到最里的屋子去,除了哥哥谁也不理,直到父亲打来电话,指名要找她为止。

所以,“命大”和“危险多”一定是同义词,既然这样,那多少还是要做点准备。于是她靠在河岸护栏上,风吹冷了她的汗,河水映着对面一个夜半垂钓的人。超负荷的气管隐隐作痛,喘息因此变得小心翼翼,耳机的声音调到最大,耳洞深处莫名的痒。她拿着手机,打开备忘录,很认真地记着如果要死的必需事项。

“把花呗还清,再把所有自动续费的东西关掉。”

让债务为生命续上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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