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郭】阋墙·10-The Second Second

【蒲郭】阋墙·10

Chapter 10

蒲总裁的言行举止确实超出了韬出息对他的认知。一个公司里哪儿有不见面的，韬出息从前远观蒲总裁，觉得这人年轻有为，现在近观了，发现这人跟自己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

他觉得蒲总裁话挺多的。

但是也挺贴心的。

韬出息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外面天光大亮，他有二急，一是想上厕所，二是没请假，奖金告急。但上厕所，他没穿衣服，蒲总裁就在旁边坐着。没请假……韬出息看了蒲总裁一眼。他总不能去跟负责人说，他和老板睡了一晚才没去上班的。

蒲总裁像是读懂了韬出息的眼神，收了刚才流里流气的态度，一本正经地跟他说：“帮你清理过了，没有多余的衣服，你的浴袍叫你自己弄湿了。”他拿了个纸袋给他，“早上让人买的，先对付穿一下。假帮你请了，你不用管了，你……”蒲总裁咳了一声，“你受了伤，好好休息吧。你住哪里？我一会儿送你回去。”他又补充，“衣服是我赔你的，钱不用给了。”

十分周到。韬出息不想去问自己是怎么把浴袍弄湿的，伸手去扒拉纸袋。蒲总裁问他要不要帮忙，他说谢谢蒲总帮我请假，您要不要回避一下？

蒲总裁其实想再多看两眼。他昨晚比韬出息清醒，韬出息的每个反应他都记住了。怎样叫的，怎样喘的，怎样哭的，怎样求的……都刻在脑子里。一时半会儿想忘是有点费劲的。昨天晚上熄火后，他帮韬出息清理。韬出息挂在他胳膊上哼哼，抓住他的浴袍不放手。他只好把浴袍脱了给他，转身去拿另一件，再回头，韬出息就抱着那个浴袍往水里缩，好像要睡到水里。蒲总裁吓坏了，之后一眼都不敢离开韬出息，清理完后给他擦头发，看着他睡着了才安心。

蒲总裁看着韬出息的睡脸想：这个人醒了以后会怎么样？哭闹大抵是不会的，给他一拳那是没准的。结果韬出息醒了，既不显得很惊慌，也不显得很愤怒，只是睁开眼睛，表情淡淡地思索。他像是有点熟悉这种桥段，因此不太在意，又像是气得狠了，在琢磨刀放在哪里。

蒲总裁觉得有趣，忍不住就想逗逗他。韬出息嘴里那两个人名，他听了自然好奇，上网随意搜了一下，知道一个是几年前圣MG私立学校的校长，因进行人体实验被举报死在了火里，一个是这位校长的女儿，只在新闻上被提了两句。

蒲总裁想起韬出息说：“甄是大！你离我远点！”但韬出息又对甄高调说：“我好想你……”

蒲总裁真的觉得韬出息特别有趣。韬出息没醒的时候，他就做主先开除了林晓，又帮韬出息请了假。他想给韬出息留个好印象，等韬出息一睁眼就告诉他。但韬出息见到他的那副怔愣表情太可爱，他还是没忍住嘴上跑火车，先撩拨了两句。说到底这件事是韬出息吃亏，蒲总裁多少有点心虚，才满口胡言乱语。

不过韬出息也不在意。谁知道这种事都会好奇，更何况是被自己认错了的人？蒲总裁背过身去让韬出息换衣服，韬出息行动还有点艰难，有些勉强地先穿了裤子，就要起身去卫生间。

蒲总裁听见身后动静，问：“好了？”

韬出息说：“我要去卫生间。”

蒲总裁问：“要不要我扶你？”韬出息婉拒，蒲总裁也不坚持，背着身递给他一管药膏道：“用在……用在你那里。”

韬出息稍微红了脸，走过去拿了药膏，脚步有些不稳地往卫生间去。蒲总裁用眼角余光看他，看见他后背上自己留下的痕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满意。这种心情就像是路上遇到的流浪野猫，旁人千方百计想引诱它回自己家，它没选旁人，就选了路过的他。

卫生间里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之后又几分钟，韬出息洗了手出来。他问蒲总裁：“药的钱用不用我付？”

蒲总裁终于光明正大地看向他：“我的错，不用。”

韬出息不跟他客气，从他身边走过，拿出蒲总裁给他买的上衣穿好，这才又问：“我昨天的衣服呢？”

蒲总裁说：“我助理早上来了，我让他送洗，之后在公司还给你。”

韬出息有些犹豫：“在公司？还我一套衣服？”他不解地看着蒲总裁，“你怕别人不知道咱们俩的关系？”

蒲总裁反问：“那你说怎么样？”

韬出息道：“算了，那衣服我不要了，直接叫你助理丢了吧。”

蒲总裁点点头，衣服本就是韬出息的，韬出息说要丢，丢就好了。但既然这样。“加个好友，我把衣服的钱给你。”蒲总裁说。韬出息看他一眼，歪了歪头，从睁眼到现在脸上第一次带了点笑意。

“蒲总是什么意思？”他问，“昨晚睡舒服了，想有机会再来一次？”

蒲总裁本来没这么想，但被韬出息这么一提，莫名有一点蠢蠢欲动。但他知道分寸，因此不仅没承认，还调侃回去道：“原来韬先生对我这么满意？”

韬出息又盯了他一会儿，眯着眼睛笑了。他当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不在意，只是知道蒲总裁是受他连累，因此不好意思发脾气。如果蒲总裁露出些许狎昵的态度，韬出息一准翻脸，幸好蒲总裁没有，只是瞧着脸皮有点厚。

韬出息把自己的地址告诉蒲总裁：“麻烦您送我回去。”他前面对蒲总裁的语气不是这样，蒲总裁先前没发觉，这会儿他客气起来，蒲总裁才意识到他之前有点赌气。

也是，谁遇到这种事情能不生气？

蒲总裁把地址记下了，跟韬出息说：“都中午了，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

韬出息没拒绝。他昨晚酒喝得多，胃已经不舒服了，今早又睡了过去，正需要吃点东西安抚一下胃。蒲总裁便问他：“想吃什么？”

韬出息还是很客气：“您请客，听您的。”

蒲总裁瞧了瞧他：“虽然有点晚了，但我知道一家粥铺还不错。”

韬出息觉得这总裁有点小气，累了他一晚上，就请他吃这点东西。但他也没说什么，点点头便准备跟着走。蒲总裁就在这时解释了一句：“我看你胃不太舒服。”

韬出息愣了一下，讷讷地缩回了无意中放在胃部的手。蒲总裁语气温和：“大鱼大肉以后请你，今天先这么吃着。”他对韬出息笑，“怕你嫌我小气，但或许是我小人之心了？”

韬出息不接话。蒲总裁继续说：“算我欠你一顿饭，如何？”

韬出息有点不好意思，但也坦然道：“是我小人之心了。”

两个人一起去了粥铺。吃完饭，韬出息舒服很多，蒲总裁送他回家，路上忍不住咂舌。

“你在这地界有房子，怎么来我公司当个小职员？”

有昨晚的事，再加上今天的经历，韬出息对蒲总裁的态度已经改变很多。听他这样问，就当是普通朋友闲聊着，不过分亲热，但也没那么客气了。

“我是住……住朋友家的。”他思考了一下说，“也不能算是朋友吧，就是我上一个公司的老板。”

蒲总裁挑了下眉头。

“你跟，前老板，住？”

韬出息笑：“蒲总脑补了什么？”

蒲总裁说：“什么也没有，就是奇怪。你不是来偷我们公司机密的吧？”

韬出息还是笑：“蒲总怀疑我？”

蒲总裁说：“我得想个办法把你放眼皮底下看着。”

韬出息当他说笑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蒲总裁一直把人送到家门口，目送韬出息进门，韬出息回头跟他摆了摆手。门口玄关放着一双皮鞋，韬出息烦得咂舌，自己换了拖鞋走进去：“甄红，你又没去公司？”

甄红在客厅里听见了，很惊讶地探个头问：“你今天不上班？”然后他就注意到韬出息走路的姿势有点怪，更是惊异，“怎么了你？”

韬出息懒得理他，走过去，坐进另一边的沙发。

甄红这三年跟韬出息的关系莫名好起来了。当初韬出息找甄红帮忙多拿了一个留学名额，引起了甄红强烈的兴趣。甄红要他帮自己打两年工，他答应了，还提出不要工资，只要甄红帮他往甄高调那边汇款，他要从甄高调的世界消失。

甄红实在是太好奇了，据他所知，圣MG私立学校论坛里所有关于甄高调和韬出息的帖子也都被这个人删了。他不能理解，问韬出息：“就算她失忆了，你跟她从头来过不行吗？”

韬出息沉默了很久，简单说了甄高调恢复记忆可能会死，然后告诉甄红：“就算可能再小，我也不能拿她的命作赌注。”

甄红好感动，大笔一挥取消了韬出息的员工宿舍，非要他来自己家里住——他实在是无聊，韬出息又实在有趣，甄红从未见过世间如此奇男子，他被压抑的人体实验魂又起来了，想来一把合法人类观察。韬出息那阵子积蓄全给唐玥和赵星儿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要甄红帮忙，正好没地方住，便答应了下来。二人同一屋檐下，甄红去上班的时候偶尔带着韬出息一起，不带着韬出息的时候就是没去上班。友情慢慢就发展起来，连甄是大的事甄红都模模糊糊知道了一点。

甄红带着韬出息一起看白大神的比赛直播，两个人喝酒吃肉，边看边骂。

甄红悔不当初：“我要是早几年见你，天天就围着你打转，什么color 7，没劲，滚蛋！”

韬出息说：“你有病啊？你离我远一点。”然后他也骂，“我要是早几年认识你，有人撑腰，就直接打死那个甄是大，妈蛋。”

甄红惋惜不已：“甄是大要是不折腾，我搞实验也不至于滞后这么长时间。”

韬出息已经有点多了，抄起一本何漫画的漫画丢在甄红脸上：“你也想死，是还是不是？”

友情，玄妙的友情，两个人都不太承认，但到底是有那么点友情，想看对方热闹的时候，尤其需要友情。

甄红哥俩好地坐到韬出息旁边，明目张胆地想往他领口看。

“你这衣服我没见过，哪儿来的？你昨儿一晚上没回来，哪儿去了？哟，红印子！”甄红兴致勃勃，“开窍了，又一春？我早说了，人是要往前看的……这回是什么口味，跟哥们讲一讲？”

韬出息嫌他烦，想让他起开点。甄红不干，直接上手扒韬出息的领子：“事不过三，这第三个了，韬哥你是不是该风水轮流转，当一回上位了？”

韬出息终于骂出口：“滚蛋。”

但心里面已经乱了。两个人关系稍微好点后，甄红就一直劝韬出息再谈恋爱，但韬出息怎么都放不下甄高调。那是他的初恋，他的第一次心动。他为甄高调把自己像个物件一样交易出去，知道甄高调活不久就把每一天都好好珍惜。然后突然甄高调忘了一切，要继续爱情就有性命之忧，这场爱情被迫终止。

他是眷恋的，也是遗憾的。他最刻骨铭心的感情，直到今日也没办法忘却。但爱的成分还剩多少呢？当太多的怀念参杂其间，韬出息自己也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