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郭】阋墙·16
Chapter 16
甄高调刚刚出国的时候，韬出息经常梦到两个人重逢。梦里的甄高调恢复了记忆，经常以愤怒的形象出场。韬出息当时自作主张要甄高调活下去，他想甄高调不喜欢他这样的“自私”，要是能再见面多半要先发脾气。这样的梦境结局总是以死亡收尾，有时是一具棺材，有时是一块墓碑。
当然，也有甄高调并没有恢复记忆的梦境。两人相见不相识，甄高调有些困惑地看着他，问他：“韬会长，你有什么事？”这样的梦境里，韬出息总是默默无声，因为不知道能讲什么话。
现在，甄高调像是恢复了记忆。她带着甜美的微笑跟韬出息问好，和他说：“韬韬？好久不见。”
韬出息有些出神，仿佛这也是他的一场梦。他讷讷的，声音也很低：“好久不见……”
眼前的女人就笑得更明媚了点。
“看来甄先生没有骗我，我跟你确实是有过一段感情的。”
韬出息愣住了。
甄高调站起来，认真地递出一只手：“跟你开个玩笑。好说我是你前女友，不会跟我计较吧？”
韬出息没太反应过来，茫然地去看甄红。甄红这会儿已经收拾好表情，跟韬出息解释道：“在路上看见了……老同学见面，我就打了声招呼，没想到她就缠上我，问我以前是不是认识她。”
韬出息下意识维护甄高调：“什么叫缠着你？你会不会说话？”
甄红头一低手一举，做了个投降的动作，改口道：“我就请老同学叙个旧，吃个饭……行不行哥？这发言没问题了吧？高调跟我打听她上学时候的事，说赵星儿、唐玥都不肯告诉她，那我就说咯。”
韬出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小心地打量甄高调的神色，想看她是不是有哪怕一点恢复记忆的现象。甄高调笑着让他打量，跟他说：“我说当时你守在我床边怎么憔悴得不像话，原来那个时候你是我男朋友。你看看你，怎么不说？当时就想着保我的命，就不知道自己会难过？”
韬出息没有回答，只是在心里想：我的难过算什么？只要你能活着，这难道不比什么都要好吗？
甄高调继续道：“你自作主张，倒也不怕我生气。”
韬出息仍是在心里回复：就算你生气，我也想你活下去。
甄高调就在这时问：“你说，我们当时那样算分手吗？我忘了，你不是还记得，你好狠的心呢。”
是啊，算分手吗？
韬出息猛地回了神，讷讷解释道：“我……我当时没有别的办法……我……”
甄高调仍是笑盈盈的，把手在韬出息面前晃了晃道：“你和我解释什么？我又不记得和你谈恋爱的事，不是来找你算账的。这手你还握不握？我举一会儿了，有点尴尬的。”
韬出息忙和甄高调握了握手。两手交握，触感跟当年几乎一样，心境却已经有很大不同。韬出息满怀愧疚，不知还要说些什么，甄高调已经松了手，脸上露出些惋惜的神情说：“甄先生告诉我，我们当时是学校的模范情侣。可惜我什么都不记得，把这么好的男朋友弄丢了。”
韬出息往自己身上揽责任：“都怪我……”
甄高调没让他继续说下去，眨眨眼睛问他：“听说你现在交男朋友了，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女孩子里再也没有比我更好的，才转头去找男人了？”
韬出息不是因为如此才和蒲总裁在一起，但看着甄高调俏皮的笑脸，韬出息当然更愿意让她开心，于是顺着她道：“是。我再也没见过比你更好的女孩子。”
说到这里忍不住就想起当初种种，韬出息的声音变得温柔，目光里也满是眷念。可能也确实如此吧？有为甄高调那样付出一切的感情在前，便是现在与蒲总裁的感情也略显寡淡。这也是韬出息曾经担心的问题，还是蒲总裁与他说了明白：两段好感情之间是不能相互比较的，遇到的人不同，相遇的年龄不同，本身的性格经历也都有了变化，带来的感情就是不同。只要在这段感情里与对方一心一意的相爱，这样的感情就是公平的感情。
韬出息的心突然安定了一点。见到甄高调真的让他脑子炸了，愧疚与怀念几乎在瞬间淹没了他。但显然他是不能回头的，不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有了新的感情，而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对甄高调真的不是爱情了。如果甄高调现在恢复记忆，韬出息会为她的寿命担心，但不会提再续前缘，更何况甄高调现在没有恢复记忆，韬出息看着她，除了愧疚、遗憾，也再涌不起其他情感。
甄高调一边听韬出息说话，一边细细地打量韬出息的表情。
“我听说这儿是有名的情侣餐厅，你难不成是自己来的？”
韬出息回答道：“我是跟我男朋友一起来的，他去卫生间了。”
甄高调好奇地问：“我听说你男朋友和我长得很像。”
韬出息坦然道：“都是你对面这位甄先生作弄我，没想到意外让我遇见一个好人了。阿蒲跟你性格很不一样，可能是因为性别不同？他对我很好，我们不久前刚刚同居了。”
言下之意：我虽然没有忘记你，但也没有拿他当你的替身，我们已经结束了，我对现在这段感情非常认真。
甄高调仍是笑着，说出的话里却有几分遗憾的情愫。
“好可惜，要不是我发生意外……不过，说这些也没有用了，已经多少年了？”
韬出息的声音也低了一些：“四年了……是啊，好可惜。”
他们之间，似乎只剩下可惜。
就在这时，熟悉的脚步声从韬出息身后传来，他转过头去，正好看见蒲总裁朝他走来。韬出息便向甄高调介绍道：“你看，这就是我男朋友阿蒲。”他转身去迎蒲总裁。
蒲总裁从卫生间回来发现男朋友不见了，自然是要找的。找来找去看见了韬出息的背影，几步走上前，也看清了甄高调的脸。蒲总裁曾在韬出息手机里见过甄高调的照片，自然也认出了甄高调。他知晓韬出息对甄高调的愧疚和怀念，心中莫名有些危机感，只是面上不显。然后，他就看见韬出息转身向他走来，一直走近了，拉住他的手腕。
韬出息跟他说：“是高调，她突然回国了。”
蒲总裁问：“之前赵星儿不是告诉你，她决定留在国外发展吗？”
韬出息道：“我还没有细问，大概是回来玩的？我本来吓了一跳，以为她是恢复记忆了……”他轻轻叹口气，笑着跟蒲总裁说：“过去打个招呼，我介绍你们认识？”
蒲总裁帮着他担忧：“你之前不是说，她要是恢复记忆……”
韬出息苦笑一声：“她就是为着找记忆回来的。撞见了甄红，自然能找到我，我再拦着……当初我自作主张，本就对不起她，现在她自己要找，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走一步看一步吧。”
蒲总裁点点头，跟着韬出息走到了甄高调面前。两边打了个照面，甄高调笑着道：“果然是跟我长得像，但又不同的很明显。”
蒲总裁跟她握了握手：“甄小姐，久仰大名。”又看向甄红，“怎么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
甄红道：“我也很意外会突然见到高调。”
韬出息这时候猛地反应过来了，质问甄红：“你怎么带高调来情侣餐厅？”
甄红无奈了：“这儿近！大哥，你们分手四年了，就算我对高调还有什么意思，你也不能阻止我，是吧！”
韬出息眼睛里满是嫌弃：“不成，你不配。”
甄红没话说了，放弃地往后一靠。就听甄高调娇笑一声道：“你哪里像我前男友，应该是我哥。”
蒲总裁接话说：“应该的，应该的。”
两边又闲聊几句，甄高调没有恢复记忆，便也没什么好叙旧的，韬出息警告了一番甄红，让他不要痴心妄想，便和蒲总裁一起离开。韬出息还是有些走神，坐到车里才想起两个人都喝了酒，该叫代驾。他摸着方向盘，突然问蒲总裁：“你说高调会不会恨我？”
蒲总裁反问他：“恨你什么？”
韬出息道：“她今天问我，当时我们算不算分手。在她看来她只是失忆，我应该对她不离不弃吧？可是我……我倒像是巴不得她离开我一样，就让她出国了。”
蒲总裁在心里叹口气，握住韬出息的手。
“你也是为她着想。她要是恢复记忆多半就要没命，你想她活着，这总不是错了。”
韬出息抿着唇，半晌有些痛苦道：“对不起，跟你说这些……你是我男朋友，今天你生日，我和你说这些……我觉得我像个渣男。”
蒲总裁心里无奈，他就知道韬出息再见甄高调会让他心里已经沉寂的愧疚泛滥。蒲总裁很认真地侧过身，按住韬出息的肩膀，要他看自己。
“感情公平论，是不是还要我再给你说一遍？”
韬出息摇摇头。
“你对甄高调是不是余情未了？”
韬出息仍是摇摇头。
“我觉得愧疚。”他说，“我太愧疚了，我……我总是觉得对不起她。”他闭了闭眼，“我以为我走出来了……”
蒲总裁安抚他道：“你跟她之间的经历让她在你心里就是很重要，她这么重要，你自然会把她的生命看得更重，这是没办法的。”
韬出息往蒲总裁怀里一倒，只觉得心里酸涩难过，蒲总裁这样温柔、这样为他着想，他想哭的冲动都有了。
“对不起。”韬出息说，“对不起……”
蒲总裁轻轻拍着他的背：“对不起我什么？感情公平这件事……”
“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的。”韬出息说，“我没有撒谎骗你，也不是故意哄你……”
蒲总裁露出一抹微笑，吻了韬出息的头发。
“我知道，我知道的……亲爱的，我说什么来着？你就是太温柔了，你不能这么折磨自己，更何况她都不记得……我来叫人，我们回家吧？”
韬出息点点头，起身的时候眼眶微红，想哭却没有哭。愧疚感仍在他心里徘徊，但这已经不是蒲总裁能帮忙的。两个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叫了代驾司机，等人来的时候蒲总裁逗着韬出息聊闲话，想岔开今天见到甄高调的事。韬出息明白蒲总裁的意思，自然配合，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又开了一把游戏，代驾司机到的时候，韬出息已经平和许多。
餐厅里。
甄高调已经重新坐下，漫不经心地吃着餐后甜点。甄红有些摸不准她，问道：“就这么……”
甄高调语气发冷：“你别掺和。”
甄红有意试探她：“要是我我可忍不了。”
甄高调横他一眼：“挑拨离间？你别忘了那件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甄红便不敢说话了，沉默片刻才继续道：“甄是大当初虽说是自己为了救数据葬身火海，但毕竟是你把火点起来的。韬出息又为你做了那么多……我也觉得你们两个挺可惜的。”
甄高调重重地出了口气。
“可惜又能怎么样？”她说，言语间分明是恢复了记忆的，“唐玥那一板砖已经让我们两个没有可能了……韬韬心疼我，自然怕我没命活，偏偏我这四年跟赵星儿他们关系也不错，总不能再反过来寻仇？从前我也做错过事，就这样算了吧。不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韬韬，前阵子我刚让低调告诉星儿我不会回国。但问题不大，只说我是回来玩的。韬韬他……他现在心里多半正不知道怎么难受呢，希望那个蒲总裁能好好安抚他吧。”她声音渐低，语气里似有几分满意，“他确实为我做了很多，正是如此，看见他现在过得很好，这样，我也挺开心的。”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