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郭】荆棘·12
Chapter 12
蒲熠星家里有个跑步机，客厅地方也不很大，郭文韬便只拿了拳击沙袋并一对可拆卸哑铃，其余的等轮到蒲熠星值班或出任务，再带到水果店的健身房去。
蒲熠星还说：“回头带你去健身房办个卡。”
郭文韬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但蒲熠星这样说了，他也没有拒绝。蒲熠星却觑着郭文韬的神情，见他不冷不热面不改色，心里叹了口气又道：“或者我屋里有个健身环，我懒得玩很久了，回头拿出来你玩着吧。”
郭文韬跟游戏素来不熟，眨眨眼睛瞥向蒲熠星。蒲熠星懂他意思，却不说话，就这样过了约有半分钟，郭文韬才问道：“什么健身环？”
蒲熠星说：“我去把你那箱衣服拿上来，一会儿跟你说什么是健身环。”
郭文韬短暂地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蒲熠星趁热打铁：“就一箱衣服，你还穿着睡衣也不方便，我下去就得了？”
郭文韬这次犹豫了很长一会儿。那一箱衣服是他执行任务时才会穿的，是他的伪装，也是他的噩梦。蒲熠星要去拿，他其实都有点不愿意，蒲熠星想自己去拿……郭文韬倒是不怕蒲熠星会把箱子撬了看，他也心知肚明，出租屋里蒲熠星短暂地扫那一眼，就算没有全看见，也能明白那些衣服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是被自己绊住，过不去自己那关。
郭文韬用力地捏了下口袋。
“那麻烦你了。”他说，“我……”
“你帮我逗一会儿猫。”蒲熠星抬手就塞了个逗猫棒给郭文韬，“我很快回来啊。”
郭文韬自己盯了一会儿逗猫棒上的羽毛，有些迟钝地点头，低着脑袋应了一声“好”。
门开门关，蒲熠星离开了房间。郭文韬坐在沙发上晃了下逗猫棒，瓜蛋从卧室里探头瞅了一眼，瓜裟则兴冲冲地跑了过来。铃铛声很清脆，羽毛在眼前乱飞，郭文韬有点晃神，不小心就被瓜裟咬走了逗猫棒。
叮铃，叮铃，铃铛一直在响。
郭文韬有点脱力地坐在地上，想着自己也戴过铃铛。
最开始是在常仁那里，某天突然给他戴了铃铛。从脖颈，到缠住双手的丝带，还有更往下的不可言说的地方。摄像头对着他，他当时只觉得耻辱，被救出后才知道，大抵是拍给甄淮看的。
后来他也戴过铃铛，就是这一年里的事。有的任务目标喜好玩点花样，一个项圈一个铃铛就形成直白简单的饵，愿者上钩，把他想要的乖乖奉上。
蒲熠星去拿的那个箱子里就有铃铛。不知道他搬动箱子的时候铃铛会不会响，更不知道蒲熠星听到铃铛响会想些什么……
郭文韬不自在地掐了下脖子。瓜蛋就在这会儿蹭着他的裤腿走过去，迈步去咬逗猫棒的杆，一副“我没什么兴趣但哥哥就是要陪弟弟玩谁让这个爸爸好像不太靠谱”的模样跟瓜裟争抢逗猫棒。猫咪柔软温暖的身体让郭文韬怔怔回神，手放下来，搭在了小臂捏紧。隔着一层布料他也能摸到自己的疤，丑陋狰狞，他执行任务的时候轻易不露胳膊，如果需要穿着暴露，就会想办法用化妆品或者近肤色的紧身衣把疤挡上。
蒲熠星还没见过他的疤。
可现在两个人同吃同住同睡，蒲熠星早晚会看见他的疤。更何况隐瞒本就是无意义的，蒲熠星知道他自残，自然能猜到他身上有疤……
叮铃，叮铃，叮铃。
两只小猫抢着一个逗猫棒，从闹着玩慢慢变得有点较真，滚做一团不轻不重地扭打起来，抱成个球撞到郭文韬的脚。郭文韬恍如大梦初醒，一手一个分开了两只猫。
猫咪软软的，郭文韬不敢太用力，又怕不用力它们会又打到一起，索性凑过去，用身体把两只猫隔开了。
“不要打架。”郭文韬慢慢地说，努力想着蒲熠星或许可能会怎么教育猫，“小猫咪怎么可以打架呢？要是受了伤，爸爸不会心疼吗？”
小猫咪受了伤蒲熠星会心疼，我呢？他也心疼我的……他看着我，就像看着一只受了伤的小猫咪吗？
郭文韬满脑子胡思乱想，猫从他手下扭开，一只去爬猫爬架，一只继续去扑咬逗猫棒。他勉强想起蒲熠星是让他帮着逗逗猫，于是猫口夺玩具，又逗了瓜裟一会儿。一边逗他一边觉得有点奇怪了：车就停在楼下，电梯速度也不慢，蒲熠星去拿行李箱已经拿了多久，怎么还没回来？
被惦记着的蒲熠星正蹲在楼下草坪里，守着郭文韬的行李箱抽烟。他主动拿行李箱自然不是故意要逼迫郭文韬，而是想要借此进一步观察郭文韬的状态。为了不让郭文韬有所察觉甚至感到恐惧，家里的监控摄像他一早就调好角度打开了，还以“逗猫”为借口把郭文韬留在了监控范围内。
他看着郭文韬逗猫，看着郭文韬脱力般坐在地上发呆，看着郭文韬掐住脖子又捏紧小臂。
蒲熠星吐了一口烟，低头点开微信，把周峻纬从列表里拽了出来。
“我逼他了，有点效果。”他慢慢打字，“他跟我说了一些我以前不知道的事，给了我一个求救信号……不明显，但我get到了，也回应了，回应很顺利，他答应了住我家，现在已经住进来了。我们昨晚一张床睡的，他睡得不安稳，做噩梦，说梦话，但声音很小我听不清。今早我问他，他说比之前好很多了，至少他一直没醒，还有他说他挺开心的。”
蒲熠星略顿了一下。
“我还能跟你说更多吗？他没有求助的意思……”
蒲熠星把这行字删掉了。
“他还是有自残倾向，他会掐脖子，捏自己的胳膊……停药三年，按照我们掌握的资料，WJ1早该离开他的身体。你能确认他的状况吗？到底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他才一直觉得自己还会……”
蒲熠星把这段字也删掉了。然后他又点了一根烟，拧着眉头狠狠吸了一口。周峻纬就在这个时候回复他：“打了半天字，没话告诉我了？”
蒲熠星咬着烟，这才回复道：“我不知道怎么说了。多说不好，少说又好像没效果……我还措辞呢。”
周峻纬道：“我问你答：邵明明之前说他有自残行为，你这两天有发现吗？”
蒲熠星回复：“有倾向，没行为。”
周峻纬道：“你发现的自残倾向，与邵明明所说自残行为吻合吗？”
“不吻合，有出入。”
“你有注意，或者说你能确定是什么触发了他的自残倾向或行为吗？”
蒲熠星仔细地回忆了一下。邵明明发现的自残行为是郭文韬对WJ1药效的反抗表现，这一点郭文韬已经承认了。除此之外……提到被喂药的时候，郭文韬第一次掐了脖子，今天郭文韬又掐脖子，那时候他本来在……逗猫。
蒲熠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已经明白什么了。
“确定以后，我要怎么帮他呢？”他继续打字问，“还逼他？”
“过犹不及，多逼无用。”周峻纬回答，“一方面你要诱导他，让他说出自己的心结，一方面你要帮助他接受现状，让他从过去的状态中完全脱离出来。另外，跟你说过的脱敏治疗不要忘了。郭文韬善于忍耐，又确实对你有好感，想跟你交往，这都是好事。你可以大胆地做一些亲密行为，只是要小心注意他的状况，不要让他忍到过激了。对了，他跟你家两只猫相处得怎么样？”
蒲熠星回答：“我今天留他们单独相处了，他不太敢碰猫，不过应该不是因为怕猫。”
“只要喜欢，总会忍不住想接触的，对猫是这样，对人也是这样。今晚吃饭的时候我也会再观察观察……他今晚来吗？”
“来。”蒲熠星把烟头按在地上熄灭，犹豫了一下继续打字。“适当的逼他一下……还是可以吧？但不像之前只是用语言……比如他害怕什么东西，我把那东西拿到他面前……是不是也有点效果？”
“当然，效果是一样的。而且你之前不是和我说，他有用比较强硬的方式逼自己面对以前的事，想靠这种方式走出来？不过也要注意别把他吓坏了。”周峻纬说，“郭文韬自己没有明确的求助意图，只能靠你这样帮助他，你一定要把握好分寸。”
蒲熠星回了个小猫咪点头表情包，切回监控一看，郭文韬在屋里走来走去，每隔几秒就要打开手机看一看。
“他好像还有点分离焦虑。”蒲熠星站起身，一手拉着郭文韬的行李箱，一手飞速打字，“我离开太久，他好像有点不安。”
“你确定是分离焦虑吗？”
“不确定。我手上拿着个东西，他不是很想我知道这东西，或者说触碰这东西。”
“那你还不快回去，注意别让他看出来你着急。”周峻纬说，“以他的经历，他多半怕你嫌弃他了或者什么……目前他不安的根源都在他自己的内心，你遇到他的问题不要首先想是不是因为你，而是从他出发。”
蒲熠星没再回复，他脚步匆匆进了电梯，信号和网络都被阻断。他焦急地戳着电梯开门键，一到十三层就想从缝里挤出去。但他还记得周峻纬的嘱咐，未免郭文韬看见他着急起疑或者觉得自己叫人担心，还是老老实实地深呼吸了几下，调整好状态才踏出电梯门。
1301的门迅速开了。郭文韬显然是听了电梯的声音就扒在猫眼看，所以才能在蒲熠星一冒头的时候就把门打开。
“在楼下遇到个熟人，聊了一会儿，抽了根烟。”蒲熠星神态自然，走到郭文韬面前才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怎么了这是，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郭文韬艰难地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张了下嘴又闭上，轻轻摇了下头。蒲熠星温和地注视着他：“韬韬，你有话要问我？”
郭文韬手有点发抖，想要伸手去接行李箱，蒲熠星却正好挡在他面前，他碰不到行李箱。蒲熠星甚至故意地把行李箱往身后拽了下，惹得郭文韬看他。
“早上我们不是说好了？”
郭文韬抿了下唇，眼睛看向地面。蒲熠星静静等着，等到猫要往门外钻了，郭文韬才低声道：“我以为你接受不了……我以为你突然……突然不愿意回来。”
接受不了什么，蒲熠星没有问。他贯彻周医生的建议，“适可而止”，用脚把小猫咪挡回房间，然后拖着行李箱，半搂着郭文韬进门。
“你自己收拾一下吧。”蒲熠星说，“我去把游戏机拿出来连上电视，一会儿教你玩健身环。”
郭文韬点点头，精神还有点恍惚，却也明白蒲熠星的体贴与用心。他望了蒲熠星一眼，在几乎贴脸的距离。只要他愿意，或者只要蒲熠星向前一点，他们就能拥有与彼此的第一个吻。
“郭文韬。”蒲熠星突然很认真地说，“有你在的地方，我是不可能想离开的。”
从早上睁眼到现在，这已经是蒲熠星第三次表达他的爱意与深情。
郭文韬心里一颤，猛地扯着行李箱从蒲熠星臂弯逃开，头也不回地钻进卧室，用力把门一关。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