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econd Second

小嗝嗝的头一阵疼痛。他回想着先前发生的事，他救了光煞，葛林魔拖着他一起死，然后无牙醒了，无牙又一次救了他，但紧接着……

小嗝嗝睁开眼睛，葛林魔把玩着他的假肢站在他面前，看起来已经没有先前那般从容淡定，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

“仔细看看，你确实和一般人不太一样。”葛林魔漫不经心地说，“更纤细，更柔弱，更……不堪一击。”

小嗝嗝咬紧牙关，葛林魔踩在他的断腿上，他竭力不让自己发出疼痛的呼喊。

“这倒让我有了点别的兴趣。”葛林魔微微一笑，“你说，你睡起来，会不会比那些女人更有趣？”

小嗝嗝不禁瞪大了眼睛。他倒是听戈伯说过，在更久远的过去，在维京人还于海面漂泊的时候，那些没有伴的船员会组成床搭子，互帮互助解决生理需求。说实在的，小嗝嗝只当那个是个黄色笑话，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件事会发生在他身上，还是被强迫的、无比屈辱的、甚至是——

“别碰他！”小嗝嗝紧张地嚷了一声。无牙就晕在他面前不远处，毒针扎在他脖子上，铁链束缚他的身体，葛林魔用匕首指着他。小嗝嗝急促地呼吸了一下，耐着性子看向葛林魔道：“如果你想要做什么，你大可以直接做就好了。我人已经落在你手里，我不认为你还需要玩些手段逼我就范。”

“但亲耳听到你对我臣服，会让我感觉更好。”葛林魔把玩着针筒，“而且，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一次……你的龙。”他嗤笑一声，“他对我帮他找到的光煞无比痴迷，他抛弃你了，不要你了，你倒也愿意继续为他付出一切？”

小嗝嗝露出不忿的神情。

“那是你说的。”他道，“你先来定义了那只光煞是无牙的伴侣，我一时被你误导了，被你牵扯着往那个方向想。无牙最初不过对光煞有些好奇，我就帮着他去追，鼓励他去追，推着他往你的圈套里走……那是你准备的龙，在此之前你都没见过无牙，怎么就知道那只光煞是他喜欢的，怎么就知道他们一定能结成伴侣，就算是赌博，你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你不过是用语言迷惑了我！而比起这个，我更明白你现在的意图……”

他攥紧了拳头。

“交配。你知道这对龙的重要性……你想让无牙看着我跟一个猎龙人搞在一起，你想从这一步挑拨我与他的关系——你自诩聪明，却只会搞这些下三滥的把戏。”

“而你不得不乖乖听话。”葛林魔笑道，“毕竟，你的龙可在我手上。”

“无牙才不吃这套。”小嗝嗝说，“放马过来吧，随便你怎么做。”

葛林魔微微一笑，拔掉了无牙脖子上的针管。不多时，无牙便悠悠转醒，他想甩甩脑袋，却发现自己正被锁着，立刻想起了昏迷前的事，喉咙里发出危险而急躁的声响，开始寻找小嗝嗝。这当然没让无牙费太多心思，因为小嗝嗝就在他对面——和葛林魔一块。

无牙愣了一下，神情有些困惑。因为显然，小嗝嗝与葛林魔的姿态看起来非常亲密，葛林魔揽着小嗝嗝的腰，就像……就像……就像从前亚丝翠娜亲小嗝嗝。

无牙歪了下脑袋。

小嗝嗝当然注意到了无牙的目光，他尽力不去想万一无牙误会了怎么办或者别的什么需要思考的东西。葛林魔已经卸了他的假肢，正在研究他的飞行服从哪儿开始脱，这免不了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他半靠着葛林魔站立，得竭力忍着才能不去拿自己的武器。小嗝嗝稍微皱了下眉头，就一下，但无牙立刻注意到了，他艰难地将嘴巴张开一点，紫色的电光在他喉间若隐若现，迅疾地摧毁嘴巴上的绳套，直朝着葛林魔轰去，葛林魔急于躲避，不得不放开了小嗝嗝。

“无牙！”

小嗝嗝没有任何犹豫地拔出火剑。葛林魔故技重施，伸手抓他，他直接把剑递上，滚烫的龙火逼得葛林魔松开手。与此同时，光煞也赶到了。她对人类的不信任决定了她对葛林魔的态度，小嗝嗝还来不及说什么，光煞已经抓着葛林魔高高飞起，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小嗝嗝和无牙的视野里。

“我敢说他会死。”小嗝嗝眨了眨眼，“当然……我也没想救他。”他转身，单脚跳过去解无牙身上的束缚，一切做完了才扶着无牙的脑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他们在一艘小船上，很轻便，很适合逃命的小船，大概是葛林魔保命的后手。无牙非常不高兴地活动着身体，用爪子洗脸，然后打了个响鼻，用头撞了小嗝嗝一下。

“权宜之计！”小嗝嗝赶紧解释，“我得先让他认为我不会反抗，这样我才能一击毙命。说到底这家伙非常自负，他拿住了你，又见我妥协，便以为我不会再做任何反抗，但他又不是那种言出必行的人，我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守信？我肯定会……”

无牙不乐意再听他说，直接一脑袋压住了他。小嗝嗝条件反射地抱住无牙的脑袋，感觉自己被轻轻按在地上，心情莫名沉重起来。他忍不住问：“你醒来前我自说自话了很多，但我其实不能确定。你……你真的不喜欢那只光煞吗？你看，她为了你还特意来救我，说真的，我觉得你对她也很上心……”

无牙用耳朵轻轻地打了一下小嗝嗝，露出有点无奈，又似乎是有点生气的眼神。

‘她来救我？不是你舍生取义宁可自己死也要救我感动了她吗？她不是因为你吗？我不是因为你吗？’

无牙咕噜着。

‘你一看到她就那么激动，推着我去见她，鼓励我去见她，你要是没有那么喜欢她，我就也不必做那些蠢事……我多少年没见过对人类这么不友好的龙了，她扔你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以至于愣了一下才去接你，不过那时你已经在飞了，我看见你没事的……而且她踩我的画还凶我，你从来不会凶我，我就没被凶过！你到底是怎么觉得我会喜欢她，我当然是喜欢你——现在来问我？你想想吧，上次我戴了自动尾翼是去找你珍爱的头盔，怎么这次你就觉得我不是为了去找你喜欢的龙？人类的语言真可怕，葛林魔就这样动摇了你，让你把在隐秘之境身处险境惹我生气，都理解成我不高兴你打扰我谈恋爱所以生气！我倒是确实不甘心没把光煞带回来见你，毕竟怎么会有你喜欢却不喜欢你的龙呢！现在，你不如问问你自己要这只光煞做什么，她还想拉着我回去，回龙族固有的隐秘之地，回到族群的生活中去！’

小嗝嗝局促地摆了一下火剑，神态越发沮丧了。

“你知道……其实……确实……我们分开会更好。”

他吐了口气。

“虽然迁了岛，但目标太大了……龙都在这里，这目标太大，太明显。我当然不愿意跟你分开，但是，为了龙好，也为了人好……而且，必须承认，虽然我们一起生活很愉快，但是……但是如果没有人类，如果不需要照顾人类，龙可以有更广阔的自由的天空……你看，自动尾翼你用得很好，我会定期去给你维修护理，把手艺也传下去，让你一直用的那么好……你……你可以不需要我的。或者说，本身就是因为我才把你束缚住了。我打掉了你那边尾翼，虽然你不记恨我但是——”

聪明的人类总是会把自己逼进这种牛角尖吗？无牙有些无奈。他也不再说什么，或者表示什么，只叼来假肢示意小嗝嗝戴好，然后娴熟地轻咬假肢，把小嗝嗝甩到自己背上。

“吼！”

龙王的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光煞不知从哪儿跟了上来，也轻轻叫了两声。葛林魔显然已经不在了，无牙与她咕噜了几句，她便显得有点不高兴，但还是跟着飞了。他们一直往新博客岛的方向去，快要到的时候，便看见龙群已经腾飞迎接，不过，这些龙已经自觉分成了两队，一队龙多些，一队龙少些。

小嗝嗝的眼睛亮起来：“是的，我为什么没想到呢——”

无牙低吼一声，应和了小嗝嗝，然后便带着小嗝嗝，带着光煞，轻轻地降落了。

“戈伯那句话是应当被重视的！”小嗝嗝从无牙身上跳下来大声说，“我不能指望博克岛来收留所有的龙，我不能让所有的龙都在一个地方——”他看向自己的龙，他的龙对他眨眨眼，露出一个对于龙来说很扭曲的笑容。

“我们可以留着自己的龙。”小嗝嗝这样说，“从猎龙人手中救下的龙，立刻便启程向隐秘之境出发，以后救下来的龙也要这样，没受伤的直接去隐秘之境，受伤的回博克岛，养好再送走。至于先前的没有与人类建立关系的原住民需要离开的，无牙安排——哦，他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只要行动再隐蔽些，建更多瞭望台警惕周围海域和空中的访客，适当藏起我们的龙，直到我们彻底摸清想从博克入手屠龙的家伙，震慑他们，让他们再不敢觊觎博克岛，和博克岛的龙……”

他越说越快乐，先前纠结为难的沮丧模样半点不见。沃尔卡露出赞同而骄傲的神色，云中跃脑袋一转，赞赏地眨眨眼。戈伯高兴地用钩子敲了下身边的石头，亚丝翠娜使劲地抱了下风中飞，她原本已经做好了与龙分离的准备——想想吧，大家都知道小嗝嗝多看重龙，也知道他作为族长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人类与龙交好更多地是人类在借助龙的力量，让小嗝嗝知道双方都时刻处于危险中，他当然会选择让所有的龙到安全的地方去，以此来保证两方的安全。

所有人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现在小嗝嗝，或者说，从龙群的举动来推测——无牙帮着小嗝嗝想到了新的办法。他们不必与珍爱的龙分开了。

“隐秘之境的安全谁来保证呢？”小嗝嗝说着说着又为难起来，“它虽然隐秘，难以找到，但也没法保证它永远都不被人找到。无牙——”

无牙轻快地走上前，用头顶了顶他的人类，发出些许的、似乎是有一点不满的声音。小嗝嗝看了他一眼，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笑道：“是了，伙计，我差点抢了你的活！这该你去安排，你……”

他捧住无牙的脑袋，认真地看着无牙的眼睛，声音很温柔。

“你会回来的，是不是？”

无牙点了点头。

“这还不够，你得跟隐秘之境的龙说一说，告诉他们我不是什么坏人……”

无牙伸出舌头，使劲地舔了小嗝嗝一口。小嗝嗝难得没有躲避或者故作一副嫌弃模样，而是抱住无牙，仗着龙下意识竖起翅膀遮挡，悄悄亲了无牙一下。

“我等你回来。”他说，“我等你回来，兄弟。”

无牙对这称呼有些不满，但也没再做什么表示。他们各自退了一步，短暂地凝望对方，然后无牙转头，迎上光煞凶恶的目光。

无牙多少有点心虚。

‘我一开始只是好奇——’他咕噜着对光煞解释，‘啊，我是对你跳了求偶舞，但是说实在的，我都不知道夜煞的求偶舞是不是那样……你不会要责怪我吧？我从没见过一个同族，我只是看别的龙那样围着同族跳舞……’

光煞呲了下牙，高贵地一甩尾巴，飞到数量更多的那一边龙群里了。

无牙有些苦恼，他扭头看向小嗝嗝，指望小嗝嗝再给他支招，却见小嗝嗝面带戏谑地开口：“这可不行，我们刚说开你就让我帮你哄姑娘？这有点不地道。”

难道你以前和亚丝翠娜在我后背上谈恋爱就很地道？我还带你们去看极光啊！

无牙大为震撼，不轻不重地甩了小嗝嗝一尾巴，也跟着飞起来。他又吼了两声，先是对着龙群，示意大军开拔，然后是对着小嗝嗝，小嗝嗝对他挥了挥手，他这才加速飞到龙群前面。

迁移的龙群渐渐远去，博克岛的人与自己的龙一起看着。亚丝翠娜问：“他最后说什么？”

风吹过小嗝嗝的额发，他的神情格外柔软。

“他让我等他回来。”小嗝嗝笑着说，“你知道吗，亚丝翠娜，如果龙不高兴跟人类相处，没有人能真的留住龙……我简直奇怪我之前没有注意到这个。龙可以选择自己的天空，即便无牙因我丢了一半尾翼，他还是可以自己选择……他选择了我，他早就选择了我——他愿意和我一起分享天空，我就是他的天空。”

一个月后。

新博克岛没有那么高大明显的、人为建筑的供龙休息玩耍的地方，在龙的数量大量减少的情况下，只从外面看，这里与普通的小岛几乎没什么两样。《关于博克岛为了安全迁岛并适当隐藏龙族存在的重要决定与对友岛建议》经由恐怖龙传给了与龙交好的部落，小嗝嗝刚回完达格的信，在信中他给出了新博克岛的地址，嘱咐达格如果要来就先留下恐怖龙导航，然后最好趁着夜色来，不趁着夜色就飞高点，尽量不要被人发现。

而无牙还没回来。

小嗝嗝叹了口气，必须承认他很思念他的龙，甚至隐隐不安，怕他的龙不回来。可担心又有什么用？尽管他制定了一份与无牙定期回寻旧博克以观察有无猎龙人打探的计划，但他也在物色天生暗色的龙来负责这个任务。二十好几的年龄，他又回到少年时光，对着空气伸手，不知道夜煞会不会靠上来。

小嗝嗝又叹了口气，把灯熄灭，一头倒在床上。世界黑暗而寂静，这寂静中，有什么落到房顶上，反复地、轻轻地踩着那些瓦片。

“无牙！”

小嗝嗝一下子坐了起来，下一瞬，黑色的龙就扒着特意做大的窗户，灵活地进入房间，找到属于他的石头床。他看起来非常累，小嗝嗝因此说不出一句话。但是无牙自己说了。他挥动前肢，伸着爪子，翻身露出肚皮，闭着眼睛但神情烦躁，嘴巴开合发出一些奇特的声音，然后又不停咕噜，像在抱怨什么。

小嗝嗝全听懂了：新龙王上位，虽然大家都臣服了，但难免有不服气的。无牙这一个月打了好多架，觉都睡不好，而且打架就算了，还要管原住民与新住民的纷争，要警告那些不听话的幼崽不要在外面乱跑，要组建负责警惕和巡逻的护卫队，要宣传小嗝嗝的温柔，又告诫这些龙不要乱信人类，不是每个人都是小嗝嗝，他好不容易把事情都丢给光煞飞回来——

咕噜到这里，无牙睁开眼睛，将尾巴甩到眼前用前爪抱住。他咬了咬自动尾翼，还用爪子扒拉，看上去想给它扯下来。小嗝嗝赶紧上去帮忙，一边弄还一边说：“讲真的，你戴着这个肯定更方便……”

无牙不满地叫了一声。

“沉？那倒是。它毕竟是全自动的，还要贴合你的肌肉运作，与你另一半尾翼完美契合，当然更精密、更沉。可它更方便呀，也更灵活，我已经尽力让它轻便了……这样吧，我们折中一下，但凡要回隐秘之境，你还是用这个自动尾翼如何？嗯，其实平时也是用自动尾翼更方便，甚至也更安全……”

无牙扭了下尾巴，甩开已经半脱掉的自动尾翼，勾住小嗝嗝的手，把他扯进怀里四肢并用地搂住，然后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小嗝嗝的，低吼一声阻止他继续喋喋不休，再咕噜着舔了舔小嗝嗝的脸。

‘我们好久没有一起飞了。’

小嗝嗝察觉到撒娇的意思，高兴地说：“明天早上一起来我们就去——呃……如果我不忙的话，忙就晚上再去……说真的，我们应该试一下自动尾翼。”

无牙赶紧岔开话题：‘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隐秘之境了，我保证他们都很听话。’

小嗝嗝仿佛听见无牙这样说，那声音是他听过最好听的。于是他用力抱住他的龙，感受到龙触碰他的手心，让他手心发热。他有点想哭，最后却是笑出来，并没有抱怨意味地抱怨道：“我还没问你，怎么跟光煞求偶的时候你就会画画了？”

无牙用爪子拍了拍小嗝嗝的后背，咕噜噜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啊，不能怪我。’无牙认真地解释着，‘别的不说，你的头发就有多少线条，还会被风吹动，一动就乱七八糟，光煞真的比较好画——我看你画差不多的我，可是看了那么多次啊。’

——幕后花絮

光煞（骂骂咧咧）：龙王的活我都干了，你这龙王给我当算了！

无牙（喜上眉梢）：真的吗，我立刻研究一下假输的技巧。

光煞（忙得焦头烂额）：你就不能晚两天去找小嗝嗝？他又不会跑！

无牙（抖抖耳朵，捂住耳朵，直接飞了）

无牙：得给光煞找个人，不然她总说我。

小嗝嗝：可以，那之后隐秘之境谁来管呢？

无牙：说得对，还是算了吧。

——THE END

槽两句无牙求偶的段落，我捋了捋就没有一点是不能从小嗝嗝出发来解释的。无牙很久没见过对人类不友好的龙了，所以光煞扔小嗝嗝他很不解，光煞还跟他说人类解决了我们走吧，无牙（困惑）：啊，你说什么呢？光煞踩线还凶无牙无牙愣了，因为小嗝嗝就从来不会这样。小嗝嗝来隐秘之境遇到危险所以无牙生气了，跟以前小嗝嗝遇到危险他生气没什么两样。小嗝嗝很重视光煞，所以无牙不能让光煞受伤……

完全合理。这个破剧情，如果从“无牙好奇同族”出发加以葛林魔言语挑拨让小嗝嗝以为无牙想谈恋爱就完全合理。但敌人随便抓了个光煞就确定无牙喜欢确定光煞会去跟着无牙然后无牙一定追求成功与对方成为伴侣就不合理啊！不确定因素那么多还样样押对了，这简直是在赌场大杀四方的好运道，堪称剧本出千，可怜光煞好好一条龙沦为剧情恋爱工具龙，一整个包办婚姻还存在感弱实在离谱。最离谱的是牙嗝本来应该是因为责任天各一方，但博克岛人民受到什么危险也没展示，硬是给拍成“因为爱我放你自由”。

骂了三天了，可能会再骂三天，甚至三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