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econd Second

   

【舟渡】潮涨

周怀瑾打电话来,说费渡缺席了晚上一饭局的时候,骆闻舟还没觉得太不对劲。但紧跟着市局邮箱收到的名为“费渡”的视频,就不是那么太对劲了。

骆闻舟沉着脸站在屏幕前,看着费渡绷紧身子,咬紧牙关,额头脖子全都青筋暴起。绑匪什么都不在意似的,大咧咧把脸露在屏幕前,不紧不慢地调电压。

费渡慢慢失去了跟电流抗衡的力气,头一歪晕了过去。

绑匪这才走到镜头前,举起一张白纸,纸上是打印的字:两百万,好了就回邮件。

骆闻舟脸色铁青,有条不紊地安排人核对人脸信息和追踪邮件。在场众人脸色都不好,费渡是市局顾问,绑匪绑了他对市公安局开勒索,这被视为对整个市局,或者针对骆闻舟的个人挑衅。大家跟费渡都很熟了,一天天指着费渡给点的外卖活,指着费渡跟骆闻舟的情感故事丰富生活,此情此景让大家心里都装满了脏话。

骆闻舟继续有条不紊地联系周怀瑾,联系费渡助理,让他们搞到钱来市局。

陶然忧心忡忡:“我来指挥吧?”

骆闻舟叼着烟,点了火,狠吸一口,手上的颤抖才终于稳了一点。

“我爱人被绑架,你指挥什么?”他这么说完,给了一个其他人都无法理解的命令,“查视频里这电椅型号,给我看它最高能开到多少伏。”


费渡先头被敲了一棍子,现在又被电了几轮,扛归扛得住,脑子有点不清醒了。他被绑匪一送回小屋子里头,黑漆漆一片里张东来哭得要给他奔丧一样。

费渡好半天缓回神,哑着声音挺柔和地跟他说:“你先别哭,先把怎么招来这俩人的给我说清楚。报复我吗?报复我还得把自己搭进来,这么一赔本买卖你还做呢?”

张东来喊了声“费爷”,又哭了两声,抽抽噎噎地把话说了。

其实也不是多复杂的事,就是从前的少爷如今也思考起人生意义,想正经做点事。他从前败家子的名头响,也有叫人认出来的时候,甚至偶尔遇见找茬的。绑匪一二就正好在一次他被找茬的时候出手帮了个忙,给了他一点照顾,他素来没什么心眼,往来几回跟人家喝酒,喝得多了也说起一点过去,有天喝完了起来,其中一绑匪就问:“欸,我昨天搜了你说那个费渡,他现在日子过这么好,都不帮帮兄弟你的?”

张东来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提了费渡,他喝酒断片这么点事两次就能让人摸出来。他本也不是很想提费渡,但这些事他确实没对谁说过,都憋在心里,如今跟这俩人混熟了,还真又就着酒开了口。

再后来的事费渡就知道了,俩绑匪用从张东来那儿套的消息摸了他的行动轨迹绑了他,还为免张东来想明白去报警,把张东来一块按这儿了。

费渡瘫在地上,对着天花板瞧了一会儿,又问张东来:“我前头一直晕着,他们提要求你听见没?”

张东来摇了摇头。

“那边有个打印机,我看他们录视频的时候往镜头前面举纸……”

这是不让费渡知道全部情况,也意味着他们不是要跟费渡谈条件。所以不是求财,那绑个大总裁干什么?

费渡神色一凛。

市公安局,这些人是要跟市公安局谈条件。这不是求财,或者不止是为求财的铤而走险,而是寻仇。

那绑了他费渡,还能去市公安局寻谁的仇?

这俩人在视频前面一个露脸一个不露脸,那个露脸的,多半是奔着骆闻舟。


电椅型号跟绑匪信息都迅速地放在了骆闻舟面前,看到前一份他松了口气,喃喃出一句“妈的”,看到后一份他眉头一皱:“汪乾,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陶然探头看了一眼,以为骆闻舟急疯了:“这不是叫赵枫吗,什么汪乾?”

骆闻舟指着赵枫的社会人物关系:“这个,汪乾。把他的资料查一下给我,快。”

然后他又看了一遍电椅型号的资料,陶然觉得自己大概也是急疯了,转身的功夫他竟听见骆闻舟说了一句:“幸好……”

骆闻舟心里确实觉得:幸好。

他一贯觉得人不该感谢苦难,但就这么一瞬间,他简直想给费渡从前的自虐行为磕仨响头。这电椅方方面面都不如费总地下室那个,他一时半会儿是不用担心费渡会被电死在那椅子上,悬到天上的心总算降下来一点。

骆闻舟又点了一根烟,再次深吸,一口没了半根。然后他重新打开绑匪发来的视频,咬着牙又看了一遍。

费渡被拖到电椅上,一边被拖一边跟人家说“你轻点”——妈的这傻逼绑匪怎么偏偏就选了电椅?

费渡被按到电椅上,小崽子看起来还行,挺放松,没有半点被绑架的恐慌感,还跟镜头招手,要不是被扯着胳膊没准还要来个飞吻,拍电影呢……

费渡……

骆闻舟凑近了屏幕,渐渐盯住了电椅通电后,费渡不断颤抖的手。

费渡先前因为爆炸住院的时候,人那样了手也闲不住,在那儿有节奏地敲护栏……

“叫密码组的同事来。”骆闻舟迅速地说,“让他们看视频,就盯着费渡的手看。”


密码组的同事来的时候,汪乾的资料也调出来了。

这名字怪不得骆闻舟瞧着熟,是他以前过手的一个案子。这王八蛋是个赌徒,还不起赌债去抢劫,被警察摸到踪迹走投无路当街挟持人质,骆闻舟亲手将他击毙。

而赵枫,他生活那环境不那么开放,走访了一圈才有人露出两句:“他这人有毛病,不喜欢女人。”

事情就很清楚了,赵枫跟汪乾是一对恋人,赵枫参与绑架,大胆露脸,不为别的,就是挑衅报复骆闻舟。他选电椅也很有意义了,这孙子他爸妈还觉得他有救的时候,把他送去过那种电疗学校,这一手是他从学校学的。

骆闻舟都不知道是不是该感慨,得亏这孙子还真去学了点东西了,不然要是直接用刀在费渡身上来一下,费渡吐都得吐晕在那里。

正在他心情非常复杂,等去走访的陶然跟肖海洋回话的时候,密码组的同事揣着解密结果来了。

该同事面部表情也很复杂。

“受害人第一句说,张东来也在。第二句说,”他一字一顿地重复,“师兄,你敢把我的钱给绑匪,你就完了。”

骆闻舟:“……”


陶然很快锁定了跟赵枫往来比较密切的几个狐朋狗友,其中正好有一个,是从前与汪乾一样的赌徒,叫王二,这两天正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

赵枫一个酒肉朋友被找到的时候还晕乎乎的,说话也不避讳,直言王二跟汪乾做过,做一次汪乾会给王二五百块钱。

“所以汪乾是王二的经济来源。”郎乔说,“结果汪乾死了,王二的经济来源也断了……这些事赵枫知道吗?他跟男朋友的嫖娼对象能这么和平共处吗?”

“也许他不在乎。”骆闻舟说,“赵枫是从戒网中心出来遇见的汪乾,从那地方活着出来,精神压抑肯定到一定程度了。汪乾跟谁睡,他大抵不会管,只要汪乾跟他睡,他就很高兴了。”

确实如此。

如果费渡能听见骆闻舟此番推断,就会笑着给他师兄鼓鼓掌。

但眼下实在没这个条件,因为赵枫这王八蛋正对着被绑在电椅上的他发疯,先把前因跟他说了一遍,然后对着他喊:“骆闻舟得赔我一个爱人。”

费渡觉得自己现在特别不妙。

赵枫精神状况非常不稳定,他不是需要一个爱人,而是需要一个能接纳他的人。他憎恨骆闻舟出于两方面,一是这个警察杀了他男朋友,二是这个警察自己竟然也有一个男朋友,日子还过得很不错。

王二似乎看出了什么,咬着烟把摄像机打开了。

“我不耐烦看这个,出去转一圈。”他说,“这都录着呢,你别给玩死了。”

张东来在里屋听不清外面的动静,模糊地有个什么死不死的,吓得他狠狠踢门,但了无用处。赵枫喝了点酒,已经上头了,他等王二关门出去了,就走到电椅边上,弯腰打量费渡的脸。

费渡心里警报拉响了。赵枫的眼神像条舌头,一寸寸舔在他皮肤上。

费渡虚弱道:“商量一下,老兄,我不爱玩这种。”

赵枫没有说话,钳着费渡的头往上一卡,去扯费渡的衣服。费渡在心里骂了一声脏的,是怎么也躲不开。赵枫趁这功夫解开了费渡腿上的绑带,把他的腿往上抬。费渡恶心得不行,使了劲就要踹过去,被赵枫一把抓住了脚腕。赵枫喘着粗气,又去卡费渡的下巴,想让他看镜头。就这时,张东来竟然牛逼了一把,搁屋里头把门踹开了。

赵枫一愣,费渡立刻给了赵枫一脚,张东来瞄准桌上王二跟赵枫喝剩半瓶的酒,抓起来给赵枫开了个瓢。

张东来急吼吼地冲到电椅边:“费爷!操,这龟儿子……你怎么样?”

费渡没什么力气地动了一下腿,实在是虚脱了,脑子又不清醒,竟然说出一句:“习惯了,没事。”

张东来大惊失色:“什么习惯了?那个警察跟你玩重口味的?”

费渡翻了个白眼,没力气解释了。他指使张东来把自己解开,挺嫌弃地从俩绑匪的桌子上捡了点东西恢复体力,然后让张东来把赵枫手机摸出来,人关小黑屋里头去。

费渡用赵枫的手机给骆闻舟打电话。

骆闻舟几乎是迅速地就给接了,丢给他硬邦邦的仨字:“马上到。”

费渡笑:“你怎么知道是我?”

骆闻舟火急火燎道:“王二开了直播想赚打赏,不过我们第一时间就截断了信号。你跟张东来躲里屋去堵好门,这地方破山路妈的不好开——”

费渡挺纳闷:“什么平台,让他开这种直播?”

骆闻舟心想这关口你还惦记这个,气急败坏道:“你说呢,要不要猜猜你标题是什么?”

费渡眉头一皱,转回摄像头前看了一眼,突然歪着脑袋笑起来,又招了招手。他脸色苍白,这两天又受了折磨,显得分外憔悴,但不愧是天生盘靓条顺,笑起来还跟个妖精似的。

费渡道:“师兄,是不是特别心疼我?”

骆闻舟被撩了一下,担忧也好火气也好都下去了一点,瞥一眼屏幕上费渡笑颜如花,焦躁也不那么焦躁了,语气柔和下来道:“浪什么?我这儿一车人都看着呢。”

费渡又道:“你放心吧,我没什么事,就是两个运气不错的蠢货。”

骆闻舟呼出一口气。他一开始唯恐是春来集团或朗诵者的余孽没缴清,谢天谢地查下来纯属私人恩怨,还是针对他的私人恩怨。

这波是他连累了费渡。

骆闻舟想一想就心肝脾肺肾哪里都疼。

费渡隔空给了骆闻舟一个飞吻,随即把摄像机拆下来扣地上,把支架收拢了一下当武器。张东来也严阵以待,又攥紧了那个啤酒瓶。

说时迟那时快。

“哪儿来的——”陶然骂了一声,随即语气露出两分惊喜来,“王二!靠,别让他跑了!”


这场王二图财,赵枫报复骆闻舟的戏码,最终以王二在外游荡发现警车准备跑路,结果自己撞上骆闻舟的车落下帷幕。

骆闻舟冲进山中弃屋找到半坐在电椅上的费渡,眼眶当场红了,张开双手抱住人家,恨不得把人揉进骨头里。自称没什么事的费渡也很给面子,丢了摄像机支架,柔声安慰着喊了一声“师兄”,二话不说就晕过去了。

再睁眼时间已过去一天一夜,费渡迷迷糊糊地听耳边有人吵闹,眼珠一动,就见张东来警惕地堵着门,拦着门口的骆闻舟。

“你个老变态!”他叱骂,“你对费爷做过什么?你如实交代!”

骆闻舟骂道:“我交代什么?你把绑匪引过去的,你先给我交代交代!”

费渡眨眨眼,没忍住笑出声了。他一笑,门口俩人也不吵了。张东来局促不安地给骆闻舟让了路,骆闻舟大步流星走到费渡床边,捞起他的手,也不顾有人在看,狠狠地就亲了两口。

骆闻舟说:“我违反纪律了,我把赵枫揍了。”

费渡说:“那怎么办,直接辞职,我养你?”

骆闻舟说:“没什么大问题,私人恩怨,陆局都没说我什么。”

费渡眼睛亮亮的:“陆局真是的,机会也不给我一个。”

骆闻舟摸摸费渡的手指,声音有一点哑道:“你这次受罪都怪我。”

费渡笑:“接受了。但这甜头不是特别够。”

骆闻舟就更放肆,一低头,照着费渡的嘴就去了。

张东来默默把自己挪出屋,看到外面拿着鲜花水果零食等待中的陶然等人。

郎乔笑着跟他说:“不习惯吧?多看看就习惯啦!”

张东来默不作声,只跟周怀瑾点了下头算是熟人打招呼。他往人群后面溜达了两步,陶然瞅见了,跟着他溜达过去道:“没你什么事了,你要走也行,记得手机保持畅通。不过真走啊,费渡没准儿还想跟你说说话呢。”

张东来道:“没什么好说的了。”

陶然上下看了看张东来:“那我送送你?”

张东来左手握右手,再右手握左手,硬邦邦道:“不用了。”

他悄没声儿地走了,但离开医院大门前到底摸出手机,给费渡发了条短信。

短信上说:“我先回家让婷婷放心。”

费渡好一会儿才回他:“好,回见。”

张东来握着手机,慢慢笑了。


费总四进医院,第一次骆闻舟旁笑,第二次骆闻舟痛哭,第三次骆闻舟忧惧痛苦PTSD,第四次骆闻舟PTSD更上一层,已经到了要给费渡人体装追踪器的程度了。

费渡让骆闻舟掐着腰琢磨能在哪个毛孔里塞GPS,被摸得直笑道:“你拿个链拴上我得了。”

骆闻舟挺严肃的:“你同意?你同意我就动手了。”

费渡抓起骆闻舟的手,柔柔地按在自己脖子上。

“喏,拴好了。”他就着这个姿势,向前倾,亲了骆闻舟一口,“师兄,我真没事了。”

骆闻舟的手摸着费渡的脖颈,指腹在费渡的喉结擦了过去。

“祖宗。”他哑声说了一句,手往上扣住费渡的后脑勺,不客气地把吻加深了。


——THE END

评论(28)
热度(1817)
  1. 共11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The Second Second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