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econd Second

   

【舟渡】规矩

不是骆闻舟的错觉,费渡最近偷酒熬夜的次数有点频繁,有时简直是故意做给他的,要他凌晨三点手边摸个空,爬起来去找人,人坐在客厅沙发上,抱着平板把他看。

骆闻舟苦口婆心地说了:“你伤还没好,好了也得养一阵,忍忍,忍忍行不行?”

费渡自然是桃花眼一弯,满口答应。然后不过三天,骆闻舟就又在凌晨三点摸个空,爬起来去找人,见人刚撬开酒柜,正打算对瓶吹一支干红。

骆闻舟拎着光两条大腿乱晃悠的对象回卧室,把人裹在被子里,用凶器骆一锅的爪子对着费渡的鼻子尖。

“你怎么着你,我治不了你是不是?”

费渡避开猫爪,笑盈盈地看了骆闻舟一会儿,乖巧道:“师兄,我爱你。”

骆闻舟在心里叹气,卸磨杀猫,把骆一锅丢出卧室,爬回床上钻进被子,把费渡搂了个严严实实。

“找不着你我害怕。”骆闻舟趁着困劲说,“你要非得起来做点坏事不如把我喊起来吧。”

费渡说:“睡不着喊你倒是行,偷酒喊你算什么,找罚?”

他言语带笑,最后两个字尤其缠绵,跟平时调情一样。但骆闻舟偏是咂摸出一点不同寻常的意味,只可惜实在太困,一时没能理清,只闭着眼睛往下缩,脸蹭在费渡胸膛。

骆闻舟含含糊糊地回答:“那你睡不着,喊我……”

费渡没吭声,好一会儿等骆闻舟呼吸匀了,睡熟了,他才轻轻慢慢地道:“晚上十点睡觉你早上都不醒,凌晨再起来陪我,工作还要吗?”

骆闻舟自然不会回答。

费渡微微低头,手腾出来摸了两下骆闻舟的脑袋,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睛,慢慢地睡了。

然后他做梦。

梦里是费承宇的地下室,他坐在儿童书桌边,冷眼旁观眼前丈夫虐待妻子的情景。

恐惧吗?麻木吗?愧疚呢?

梦境中所有情绪都被抹消了,费承宇折磨完那个可怜的女人,转身向费渡走来。男人的声音冰冷而可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拎了一只死猫。

“爱情是人类软弱的象征,跟柔软的喜欢一样,是需要被剔除的劣等基因。只有把一切都握在手里,采用明晰的规矩,实行严格的掌控,才是高级而正确的喜爱方式。”

死猫冰凉的身体落到小费渡的手里,费渡感觉自己又一次被扼住了脖子。

费承宇的声音带某种不屑与玩味,他高高在上地问费渡:“你说,他够不够爱你?如果够,为什么不修剪你,整理你?你又够不够爱他,如果够,为什么不……”

金属环慢慢收紧,冰冷的金属被血温暖。费渡难以呼吸,但他其实能够呼吸,所以他呛咳起来。有人抱住他,圈着他,喊他的名字,拍他的背。他迷茫地睁开眼睛,阳光照进卧室,骆闻舟满脸担忧。

“做噩梦了。”

费渡眨眨眼,默认骆闻舟的判断。骆闻舟磨了下后槽牙,看起来有点想骂人,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就亲了下费渡的眼睛。

“我在呢。”

费渡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把屏幕递到骆闻舟眼前,难得很没风情地说:“你该走了。”

骆闻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他走之后费渡起身,第一件事就是又一次去折腾酒柜。结果骆闻舟昨晚逮了他以后根本没再锁,费渡觉得好没意思,拿出一支红酒在手里看了会儿,想了想还是放回去。

然后费渡坐在餐桌边发呆,决定不吃早饭,再找找什么药吃了胃疼,疼了以后要以怎样漫不经心又引人注意的姿态,把自己没吃早饭这事捅给骆闻舟。琢磨着琢磨着,费渡忍不住笑了。他想:我这是在干什么,纯作呢?他又很作地想了一会儿,抓着跳上桌的骆一锅搓了搓尾巴尖,心里沉默了。

他最近总做噩梦,梦里总有费承宇虐待发妻,但费承宇跟他说话还是第一次,好像在预示他内心的压制即将过期。费渡盘算着:我是不是该去地下室坐一会儿了?

说干就干,费渡给骆一锅添了水和粮,起身换衣服,出门开车去了。等红灯的时候,凌晨的梦境又在他脑海闪现。梦里费承宇那些疯话,现实里费渡其实没有听过,不知怎么梦见了,本是不往心里去的。但费承宇有很多规矩,犯了他的规矩就会被他拖进地下室承受种种非人虐待,费渡从小就看着这一切,当真正进入一段稳定的爱情关系后,尽管他能用性命信任骆闻舟,也忍不住会在半梦半醒的间隙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骆闻舟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就像费承宇一样露出獠牙呢?

好像有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脑子里回答他:“在坠入地狱之前,妈妈也过了几天好日子的。”

别墅的地下室就是费渡的地狱,如果他要坠进去,他知道骆闻舟是舍不得的。

真的舍不得吗?

也许有一天骆闻舟会气疯了,会像费承宇一样拖着他……

别想了,别想了。

绿灯亮,费渡冷着脸拐了个弯,没去别墅,往西岭去了。

 

骆闻舟下午给费渡发消息,费渡没回。骆闻舟也没催,他知道费渡这几天特别不对劲,那作劲完全是外露的,带着十足的刻意,与让人一眼看透的不安全感,像一只受了惊吓的猫。

骆闻舟不觉得自己养猫多有心得,但也知道像费渡这样的不能紧着去哄,要给他一点空间,给他一点时间,先让他摸一摸探一探,然后再尽情展现自己的爱。

所以骆闻舟由着费渡试探,让费渡自由地寻找自己的底线。

然后骆闻舟就接了费渡助理苗小姐的一个电话:“骆队,费总说他在西岭飙车,把车飚坏了。”

骆闻舟心头一跳:“他手机呢?他怎么不自己给我打电话?”

当然是因为自己也觉得有点玩过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随着汽车轰鸣被砸出裂纹,费渡屈膝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问俱乐部老板要了热水袋,半脱了袜子去捂抽痛的脚踝。他旁边站着俩小年轻,一个毛刺似的,别扭又不客气道:“费爷也是金贵人,我们这是追尾,怎么就撞了费爷你脚踝?”

毛刺旁边还有个顺毛,挺不好意思地说:“您别理他,修理费医药费我们一定赔给您的。”

费渡眼都不抬,漫不经心道:“也没几个钱,不用了。”说完也懒得再听毛刺讲话,摆摆手示意他俩走。顺毛就把毛刺扯走了,大抵是给科普了一下费渡脚伤怎么来的,毛刺听了就嚷嚷:“那他自己带伤,该他……”

声音很快远去了。

白皙的皮肤被热得发红,费渡觉得自己快精神分裂了。他一会儿觉得挺高兴,骆闻舟这次非生气不可,一会儿又觉得更不安,怕骆闻舟太生气,直接不管他了。他就这么纠结着、分裂着、煎熬着,一如过去的许多年,终于熬来了骆闻舟。

只一眼,连日的阴暗便像见了阳光,叫人猛地明白什么叫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骆闻舟额头见汗,全是急的,冲进休息室看见费渡,手一伸就把人摸了个遍。

费渡心里安定了一点,轻声解释道:“是有个小孩儿撞我车尾了,没什么别的。”

骆闻舟半跪下去,拨开热水袋,捧着费渡的脚给他脱了袜子,仔细地握着,轻扭了两下。费渡疼得一颤,下意识咬住舌尖,倒吸一口气。骆闻舟抬眼看他,眼神格外沉。

费渡缓声道:“师兄,我……”

骆闻舟捏住费渡的小脚趾,略微使劲地掐了一下。

“我的错。”骆闻舟说,“我想着给你一点时间,让你先自己拧个弯,谁知道你竟然往盘山路的飙车道上拧,幸亏你人没事。”

费渡垂着眼睛,不出声。

骆闻舟又道:“不是我说你,你平时伶牙俐齿的,能把活人说死死人说活,心里有事就不能张嘴跟我说说,我让你这么张不开嘴吗?”

“不是。”费渡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了,“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确实没法说。“我要是犯了你的规矩你会不会虐待我”,这话不开口是费渡自己心里琢磨,想一想都觉得对不起骆闻舟,真说了他就更该觉得自己王八蛋了。但没法真的问,也没法阻止大脑发疯,于是费渡只能暂时让嘴巴退化,一个人摸边打转去验证答案。

骆闻舟叹了口气,又捏了费渡小脚趾一下,然后焐热了手心,给费渡揉脚腕。

“喝酒熬夜的,等你彻底养好了我也不至于天天管着你,你自己心里有数。至于我的底线呢——”

骆闻舟看着费渡,认真而专注,烫着了费渡的心。

“之前就说过了,我只怕你不知道惜命,拿我的心肝去喂狗。费大总裁,我就再逼你这么一回,能不能好好对我的心肝,别一怎么就折腾他,行还是不行?”

费渡默了好一会儿,轻声道:“我本来要去地下室的,想起你就改了行程。”

乍一听是甜言蜜语,细一品全是真心实意。

骆闻舟一笑,心里一紧一松的,捺住了劫后余生般的狂跳。

“有进步啊费爷。这样,也不求你一次到位,咱慢慢来,再商量商量下次别盘山路飙车,找个正规赛车场飙车行吗?当然最好是这脚腕养彻底之前别去飙车,行吗?”

话说到这儿,骆闻舟其实也没真的弄明白费渡最近脑子里怕的东西。但歪打正着,或者说心有灵犀,他每句话都让费渡确定了自己的答案。

不许喝酒,不许熬夜,不许以身犯险,不许不珍爱自己,甚至不许对自己出言不逊。

骆闻舟这许多规矩,犯了就会被他唠叨,被他罚写检查,最严重的,会害他担忧,从担忧里漫出怒气。

费渡细细地思考着,品味着,只在爱情中逊色的聪明大脑终于得出一条重要结论——骆闻舟的规矩其实只有一条,那就是:作为我的爱人,享受我的爱,也爱自己。

飘乎乎的心彻底定了,费渡把脚往回缩,先喊了一声“疼”。骆闻舟登时又急了,抱起费渡就要去医院,费渡脑袋靠在骆闻舟肩膀上,这才回了骆闻舟一个“行”。

骆闻舟还要问:“行哪个行?”

费渡抬头,亲了口骆闻舟的下巴。

“不折腾他,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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