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econd Second

Chapter 32

奇洛站在厄里斯魔镜前，侧身望着哈利，哈利也在望着他。然后，像是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好笑的事，哈利嗤了一声，歪了歪头，嘴角勾了一下又收起，说道：“果然是你。”

“你知道是我？”奇洛显得有些惊讶，不再伪装那结结巴巴的说话方式。

“可能是因为在禁林那一天我闻到大蒜味吧。”哈利说，慢悠悠地走下两个台阶，“你猜这是不是玩笑？毕竟你那条围巾似乎从来不洗。”

奇洛眯起眼睛，目光有些阴沉。

“这么说，你一早就盯上我了？”

“也没有那么早。”哈利说，“只是比起你，我更相信斯内普教授一点。”

“你觉得他像个好人？”

“我的感觉是正确的，不是么？”哈利说，在袖子里握住了魔杖，“最开始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不知道斯内普教授为什么会约你在禁林单独见面。他似乎威胁了你，而据我所知他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我稍微上了一点心。之后，有那么一次，你在空教室里自言自语——你肯定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听众吧？”

“你这个听众也不会怎么碍事的。”奇洛说。

“我当然不碍事啦。”哈利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没有见到第二个人。一直在心口跳跃的悲愤似乎因此而稍微平息了，哈利重新望向奇洛，平静地说：“不过我要告诉你，那天的事，我告诉了斯内普教授。”

“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哈利说，又下了一节台阶，看起来从容不迫，“只是你想想看，斯内普教授为什么突然盯上了你？你们也许往日有怨，他嫉恨你不学无术却占着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位置，但是近日还算无仇吧？”

“你想说什么？”

“邓布利多。”哈利放低声音，好像在吐露一个多么巨大的秘密一样，“你不觉得奇怪么？整整一个学期严防死守，却偏偏在你几乎要无法得手的时候，邓布利多就离开学校了？”

奇洛的表情显得凝重了许多，但随即他又笑起来：“怎么，邓布利多引我出洞，还派了你来通知我？波特，你确实有些名声，但你不过是个一年级的、连咒语都记不全的新生。你能做什么？”

“邓布利多当然不会派我来。”哈利说，“我是自己要来的。”

“那你可真是爱管闲事啊！”奇洛啪地打了个响指，瞬间，哈利就被几条凭空蹿出的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哈利跌在地上，呼吸都下意识地停滞了。但随即，他想起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用力地深呼吸了几次，压下自己的恐惧。

“喂！”他对着在镜子边摸索的奇洛喊，“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么？”

奇洛猛地扭头，扶着镜框的手抓紧了，盯着哈利。

“你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哈利说，“但我清楚你为谁做事。”

奇洛没有说话。

“伏地魔。”哈利轻声说，看着奇洛打了一个哆嗦，“他需要魔法石，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奇洛问，声音有些发抖，“我从没泄露给任何人——斯内普也不过以为我想要那东西——你怎么知道！”

哈利艰难地从地上蹭坐起来，尽可能坐直。

“我知道的东西比你以为的要多，你想不想也知道知道？”他说，“解开我，我就告诉你。”

奇洛咽了口唾沫，看看厄里斯魔镜，又看看哈利，手也抖了起来。他像是乞求一样说：“主人，主人，我不知道波特知道什么。这镜子的机关我也无能为力——我该怎么办？帮帮我吧，主人！”

哈利奇怪地注视着奇洛自言自语，不知道跟谁说话。他试探着动了动，想要挣脱绳索，但绳索却越缠越紧，他只好放弃挣扎，继续看着奇洛的独角戏。倒不是为了别的，他可没觉得现在的境遇糟糕，好赖奇洛没有打他不是。不过，没能见到伏地魔，他这一趟可是赔的血本无归。

突然，一个声音，尖利，嘶哑，像是从奇洛身体里发出来的一样，嘶嘶地回答说：“别这么愚蠢，邓布利多防的是居心叵测的人，利用那个不请自来的男孩……利用他……”

奇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转向哈利，挥动魔杖松开捆缚着他的绳索。哈利从容不迫地站起来，迎着奇洛的杖尖，说道：“我好像没说要帮你。”

“别挑战我的耐心，波特。”奇洛说，“上这儿来，不然你不会想知道‘惩罚’是什么含义的……”

哈利一动不动。

“快点！”奇洛喊道，“我数三个数，波特——”

“别这么急，奇洛。”那个声音又说话了，“他毕竟只是个孩子，那种以为世界要围着他转的孩子……让我来跟他谈……面对面地谈……”

奇洛显得有些犹豫，说道：“可是，主人，你的体力还没有回复啊！只要一点刑罚，我能让波特顺从……”

“你怎么保证他之后会说真话还是假话呢……”那个声音说，“让我来，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

哈利感到自己的伤疤越来越疼痛，像是某种预兆，通知他此行的目的就要达成。他看见奇洛举起手，解开头上的围巾，然后他转过身去，露出了后脑勺上的另一张脸。

哈利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但随即站稳脚跟，没让自己更多的露怯。那张脸张开猩红的眼睛，蛇一样细长的鼻孔翕动着，狰狞可怖地看着哈利。

“哈利·波特……”他耳语般地说，“你看看我变成了什么样子！只剩下了影子和蒸气……我只有和别人共用一具躯体时，才能拥有形体……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独角兽的血使我恢复了一些体力……但我仍然需要长生不老药，好能够重新创造一个我自己的身体……来吧……来帮帮我，只是一个小忙……站到镜子前去。”

哈利感到自己在发抖，因为恐惧，也因为伤疤剧烈的疼痛。他努力站稳身子，一词一顿道：“你现在的样子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是自找的！”

“你这样认为么？”那张脸说，“我是自找的？那你今天的行为又算什么呢？孤身一人，闯进这里……”

“你又不能伸出一只手来对付我。”哈利冷冷地说。

“是的，我不能。”伏地魔竟然没有否认，“但是你以为，你能躲过奇洛？想要制服你的方式，有千种百种——奇洛！”

奇洛听到命令，立刻转过身来，挥动魔杖。哈利的魔杖突然从他手里飞出去了，接着，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他的喉咙，他被直接按到了镜子前。那只手用力地掐着他的下巴，逼他抬起头，可以注视镜子。哈利拒不合作，想要闭上眼睛，但随即他想到，伏地魔已经给了提示，他只要看到镜子，看到了什么，就全凭他一张嘴了。于是，哈利暂缓了挣扎的力度，像是屈服一样地说道：“我自己会照镜子。”

无形的手松开了，哈利跪在地上，痛苦地咳了一会儿，抬起头，望向厄里斯魔镜。他本以为，自己还会看见爸爸妈妈，但是真奇怪，可能因为他此时心中迫切的愿望不是这个，他见到了另外的场景——那是他，脸色苍白，强自镇定，眼睛里有恐惧，但全都被镜片遮挡。这个他望着镜子外面，突然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眨了眨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鲜红的石头，然后又放了回去——

镜子外，哈利突然感到口袋一沉，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扔了进来。他有些茫然，但随即意识到，魔法石真的落到了他的口袋里。

“怎么样？”奇洛催促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爸爸妈妈。”哈利毫不犹豫地说，“我看到我爸爸妈妈在我旁边。”

“撒谎！”伏地魔的声音说，“波特，把东西交出来！你不会想知道的，你爸爸妈妈，他们是什么下场……波特，你不会想成为他们的，把东西交出来，我保证你前途无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哈利说，扶着镜子慢慢站了起来。

奇洛又转过去了，让伏地魔那张更加愤怒、狰狞的面孔面对哈利。

“愚蠢的男孩。”他说，“把东西交出来，别让我动手，不然你很可能小命不保……”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么多废话。”哈利说，一步步向后退着，“你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你杀了我爸爸妈妈，现在却来和我好说好商量了？你让我帮你这个忙，你有没有想过你杀了我爸爸妈妈，我凭什么帮你这个忙？”

“因为你会保不住自己的命的。”伏地魔说，奇洛倒退着一步步接近哈利，“波特，我会折磨你，然后再杀了你……”

“那你来啊？”哈利轻蔑地说，“我一岁的时候你杀不了我，我十一岁的时候，你就能做成了么？”

“抓住他！”伏地魔被完全激怒了。奇洛听从命令，猛地转身，向前一扑。哈利拿出多年躲避达力追打的本事，灵活地向旁侧躲开——“哎哟！”奇洛痛呼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哈利已经退到了墙边，他这一扑，正好狠狠地撞到墙上。趁此机会，哈利立刻向着来时的门奔跑。但是，伏地魔又尖叫起来，命令着奇洛。一道绿色的火焰突然在门口燃起，挡住了哈利的去路。哈利脚下刚刚一怔，原本消失的绳索又出现了，用力地将他的双脚捆在一起，把他拽到在地。

哈利费力地翻身，用手撑着地，慢慢向后退着。奇洛一步一步逼近他，像是逗弄一只逃不掉的老鼠。突然，他猛地一扑，膝盖撞在哈利的腹部，两手向前，掐住哈利的脖子——

“主人，我抓不住他——我的手——我的手！”

在哈利能发出任何一声痛呼之前，奇洛先弹开了。哈利捂着自己的脖子，又咳又喘，眼睛已经被疼痛带来的泪水模糊了，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隐约觉得奇洛举起来的那只胳膊上似乎缺了一块。

“用你的魔杖！”伏地魔喊道，“你难道是个下等的不会魔法的麻瓜么——用你的魔杖！”

奇洛立刻举起手，准备念一个什么咒语。哈利已经累得要命，他只是撑着地面，死死地注视着奇洛的身影。紧接着他想到，他不介意死在这里，但是，伏地魔，杀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却偏偏留下自己的伏地魔，凭什么在他想死的时候还能活下去呢？不错，就是这样，就算要死，他也一定得拉着伏地魔一起！

哈利突然跳了起来，撞开奇洛的魔杖，撞倒他，把他的后脑勺用力按在地上。一阵痛苦的尖叫，就在哈利的手触碰到的地方，奇洛的脸上突然冒出了水泡。那部分皮肤先是红得发亮，进而像是被烤过头了一样变成黑色，最后一下子就变成了灰。哈利这才明白自己的触碰能给奇洛带来多大的伤害，于是，他更用力地按着奇洛。不过，当然了，同样处于痛苦之中，只要奇洛稍稍反应过来，哈利那点力气又能制住他多久呢？而且，哈利的伤疤痛得越来越厉害，他身上的伤处都在疼痛，他甚至觉得自己不经意地滚进了火里……

世界是一片灼热而苍白的疼痛，难道死亡就是这样的么？哈利无意识地沉浮在黑暗里，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点细碎的声音，一点点敲打着他疲惫的神经。

“能看到的地方已经处理好了，但是咒语显示……”

“我们必须得脱掉他的衣服才行，不然没有办法上药……”

“他的腹部、胸腔……”

“瞧，这里的勒痕，我保证他胸膛和后背都还有……”

这好像是……庞弗雷夫人的声音？

哈利于混沌中意识到这一点，意识几乎是瞬间清醒了。清醒的同时，他还敏锐地捕捉到了方才那几句话中的一个重点——

他猛地睁开眼，庞弗雷夫人就在眼前。于是，完全下意识地，他用自己的额头撞了一下庞弗雷夫人的额头。

“哎哟！”庞弗雷夫人猝不及防，被撞了个正着，额头红了一片，人也退开了，或者说跌开了，总之直接出了帘子。哈利抓紧这个机会，整理自己的衣服——幸好，只是挽起了他的袖子，他胳膊上的情况还解释的过去——然后紧紧地蜷了起来，两手死死地抱着腿，下巴抵在膝盖上，警惕地望着一片模糊的前方。

“我没事，我没事。”庞弗雷夫人不知道在对谁说，“和他解释一下，我是说波特，他醒了——”

帘子被用力掀开，哈利瑟缩了一下，闭上眼睛，等待着因为冲撞了庞弗雷夫人而可能得到的殴打或者责骂——

没有。没有殴打，没有责骂，甚至没有一句重话。只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放在他颤抖的肩膀上，轻声安抚道：“放轻松，哈利，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