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econd Second

※哈利生日23:00

 

哈利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次觉得生日很棒是在他二年级的那个暑假。那个暑假里，他第一次收到了写给他的生日贺卡。而那以前的生日是怎么样的呢？忽视是最好的状况，如果还要做家务那就真是太日常了。他有时候甚至完全不知道出现在七月三十一日的那一小块蛋糕或者被丢进碗柜的费农姨夫穿旧的袜子意味着什么，他关于真正的生日的概念，实际上都是达力给他的。

每年的六月二十三日，哈利最好是被锁在碗柜里。这一天的达力是世界的王者，虽然他平常在德思礼们眼中也差不多是了。达力会收到许多礼物，收到许多祝福。玛姬姑妈有空的话也会过来，亲自把礼物送给他的乖外甥。食物的香气顺着木板的缝隙钻进碗柜，温暖的烛光却透不进来，碗柜里一片寒冷。哈利把香气记下来，把第二天在垃圾桶里看到的生日蜡烛的模样记下来，等到七月三十一日，试探地在碗柜里给自己唱一首生日歌，如果可以，再找地方给自己画一个生日蛋糕。

六岁，七岁，八岁，九岁，十岁。

一切关于哈利·波特的生日，都是虚假的。

但自从过了十一岁生日，一切就都不一样了。第一次有人把哈利的生日放在了心上，或者说，许许多多的人都知道哈利·波特的生日，连那个死对头马尔福都是这样。大难不死的男孩备受瞩目，天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在这一天为哈利送上祝福。但哈利真正想要的只是蛋糕上的烛光，橘黄色的温暖终于照进了他的碗柜，他还拥有了许愿的权力。

十一岁的时候，面对海格的手制蛋糕，哈利希望美梦不要醒。

十二岁有点惨，没有蛋糕，也没有饭吃，但哈利知道十一岁的愿望实现了。

十三岁的时候，哈利对着韦斯莱夫人做的蛋糕许了愿，希望玛姬姑妈快点离开。

十四岁的时候，哈利希望小天狼星能够脱罪。

十五岁的时候，哈利希望关于墓地的一切都是梦境——这一次他也是对着韦斯莱夫人做的蛋糕许愿的。

十六岁的时候……

十六岁实在是个难熬的时候。

哈利跟在韦斯莱夫人身后走进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心思却完全不在那些漂亮的长袍上。赫敏第一个被摩金夫人拽走了，哈利和罗恩坐在一边的长椅上。一个小孩从窗户外跑过，被他妈妈一把抓住。哈利出神地望着这一幕，没注意到罗恩也被拽走了。

“难怪。”一个满是轻蔑的声音传进哈利的耳朵，“难怪这店里满是怪味儿。瞧瞧，圣人波特，和他的……”

马尔福的眼睛扫向挂衣架，赫敏正站在那儿。哈利抬眼扫了马尔福一眼，觉得他脸上得意的神色非常刺眼。

马尔福在哈利·波特旁边坐了下来。哈利想往相反的方向挪一挪，却觉得这会叫马尔福觉得他怕了，于是一动不动。

“喂。”马尔福说，“你教父死了？”

哈利紧紧地握住了拳头。他扭头去看马尔福，尽可能平静地说：“你爸爸进阿兹卡班了？”

马尔福的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他斜睨了哈利一眼，嘴角挂起一抹笑，说道：“但他还活着呢。”

“你能保证？”哈利嗤笑一声，“他搞砸了，是吧？伏地魔决定就这么放过他？”

“你以为这是谁害的。”马尔福嘴角的笑收了起来。

“我管这叫自讨苦吃。”哈利说，“难道不是么？”

年轻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了。两个人都怔了一瞬。他们对彼此再熟悉不过，因此也清楚此时他们眼神之中还藏着什么。得意洋洋遮住惶恐不安，平静无波掩盖支离破碎。他们对视这一眼，短短一眼，快速将目光移开了。

“你也就得意这一会儿了。”马尔福压低声音说，“邓布利多保护不了你多久。”

“那你爸爸妈妈能保护你多久？”哈利毫不犹豫地说，挑衅地看着马尔福。他的拳头仍然紧紧握着，并且随时都可以招呼到马尔福的脸上。

马尔福显然被哈利的话刺到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哈利。

“没脑子就是没脑子。”他讽刺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要离开。抬起脚却又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妈妈也是布莱克？”

哈利愣了一下。

“她小时候似乎和……你教父关系还不错。”

马尔福大步走开了。他路过罗恩和赫敏，狠狠地撞了一下罗恩的肩膀。

“马尔福！”罗恩喊道，“你干什么？”

马尔福理也不理，从摩金夫人手中拿过自己的长袍，走出了长袍店。哈利仍然坐在长椅上，摩金夫人喊了一他一声，他完全没听见。赫敏担忧地走过来，问道：“怎么了？马尔福和你说什么了？”

哈利摇了摇头。马尔福有句话说的非常奇怪，他特意提到了邓布利多。提到邓布利多不算什么，但他特意说，邓布利多保护不了哈利多久。

这句话看似合情合理，但又有些莫名其妙。毕竟，这场对话原本是他们互戳痛脚，而邓布利多显然还不够让哈利在此时觉得疼痛。

哈利突然站了起来。

“我离开一下。”他小声说，“帮我瞒着韦斯莱夫人。”

他披上隐形衣，匆匆追出去。马尔福刚刚跟着他妈妈离开，这会儿却又回来了。他左顾右盼了一阵，最终朝着翻倒巷走去。

 

“斯克林杰和福吉不同，卢修斯的事我会尽力。马尔福庄园就不要回去了，德拉科圣诞节最好留在这里，至于马尔福夫人……”邓布利多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纳西莎，“西弗勒斯，带她去我们的据点。”

斯内普点了下头，示意纳西莎跟上自己。纳西莎站起来，捏了捏德拉科的肩膀。

“我更喜欢你这个决定。”她轻声说，“你父亲……他不会有事的。”

德拉科轻轻地点了下头。

他被抓住了，翻倒巷里，波特突然掀开隐形衣，问他为什么要买光荣之手。他本来想随意糊弄过去，谁知道波特不依不饶，更何况……他本来也不是那么意志坚定。

想一想吧，被黑魔王器重是好事，但是杀人，年轻的马尔福真的能做到么？就算能，他能成功么？他要谋杀的对象可是邓布利多，当代最伟大的巫师，邓布利多！万一失败了，他的父亲已经失败过，马尔福家能有多少次机会呢？

德拉科给波特看了手臂上的黑魔标记，波特沉默了片刻，把他挽起的袖子拉下。

“别叫别人看到。”波特说，“你妈妈出门方便么？我希望你们和我一起去见邓布利多。”顿了顿，他又说：“看在你注定比我惨，我就原谅你刚才说的那些混账话。”

“你是不是不明白？”德拉科难以置信地说，“黑魔王给了我标记，我是他最器重的年轻人，我前途无量，怎么会比你惨？”

波特嗤笑一声。

“你觉得他会赢？”

“怎么不会？”

“你觉得这很光荣？”

“自然。”德拉科扬起下巴。

“那你为什么求救。”波特说，翠绿的眼睛直直望过去，“你提醒我了，是不是？因为你可怜我？还是你真觉得我蠢？”

“我——”

“我明白。”波特又说，“绝望的时候总想什么都试试，是吧？”

“我没有——”

“你知道什么是死亡么？”波特突然笑起来。笑容很轻，像是在嘲讽他的死对头，又像是哀悼他的曾经。

“你别以为我是在帮你。”波特说，“我只是知道伏地魔的手段，我只是……不想再看见死亡而已。”

德拉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鬼使神差地说：“你舍不得我死？”

波特的脸色一下子冷淡了。

“我可没有这么说。”他转身朝巷子口走去，“霍格沃茨见吧。”

波特的背影消失了，德拉科的神智也回笼了。校长坐在办公桌后，神色严肃。波特正轻轻点头，眼角余光扫过年轻的马尔福。

“有点困难，但我会尽力的。”德拉科听到波特说，“只要他能管住他那张嘴……”

“我不需要波特帮忙。”德拉科赶紧说，“我不用他保护我什么的。”

“你知道谁会在后头捅你一刀？”波特翻了个白眼，“你们斯莱特林最会这个。”

“小矮星·彼得。”德拉科飞快地说。波特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拳头，看起来正努力压抑自己揍人的冲动。

“我想时间不早了。”邓布利多适时地说，“你们最好回宿舍去吧。德拉科。”他扭头看着年轻的马尔福：“我希望你接受我的建议，尽快融入凤凰社的预备成员之中。”

德拉科撇撇嘴，不出声地“切”了一声。他站起来，和波特一起走出校长办公室。他们下了台阶，走过门口的石头怪兽，眼看就要走向不同的方向——

“谢谢。”德拉科突然说，眼睛盯着楼梯口，“谢谢你帮了马尔福家。”

“你妈妈本姓布莱克。”哈利冷静地说，“她是小天狼星的亲人，我为的是这个。”

德拉科没有接话，哈利也没动一下。又过了一会儿，德拉科突然说：“生日快乐。”

哈利愣了愣。

“我是布莱克家女儿的儿子，我想你今年的生日需要这个。”德拉科继续说，“好了，行吧，没事了。生日快乐，就这样……波特。”他拧了下眉，“你是我舅舅的教子，跟我应该是什么关系？呃……弟弟么？”

哈利没想到自己会有和马尔福攀亲的一天。不，他这其实是被马尔福攀亲了吧？

正琢磨着，德拉科已经自顾自下了台阶。哈利快走两步，站到楼梯口往下看。突然，他大喊道：“你想都别想！比我早出生两个月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别想占我便宜！”

他没意识到这是自小天狼星离开后，他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马尔福家的倒戈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无论凤凰社还是食死徒，谁都没想过马尔福这个姓氏下的人会弃暗投明。罗恩听了哈利的话，第一个跳脚质疑，哈利不得不把邓布利多抬出来，说邓布利多愿意给马尔福们一个机会，这才将大家安抚下来。

与此同时，德拉科的地位难免有些尴尬。他和救世主的突然亲近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更别提斯莱特林是食死徒家庭最多的学院，知道发生了什么。克拉布和高尔都疏远了德拉科，德拉科只好和波特更亲近起来。

他们莫名其妙多了许多时光，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在黑湖边，一起在海格小屋门口的南瓜地里。他们也说了很多话，聊作业，聊伏地魔，聊邓布利多。

他们本就是相互吸引的，只是原本的方式过于激烈莽撞。而现在，他们之间的气氛变温和了，对彼此的吸引力越发强大。

第一个吻发生在圣诞节的槲寄生下。

而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在图书馆，在魁地奇球场，在朋友们的眼睛前面。

“阴谋！一定是阴谋！”罗恩脸色苍白地说，“告诉我，赫敏，马尔福给哈利下迷情剂了！”

赫敏也脸色苍白，看着哈利通红的耳朵。

“不。”她说，又看了看半搂着哈利的德拉科，“我觉得是哈利给马尔福下迷情剂了。”

德拉科和哈利之间的距离迅速从几千英里远变成了负几英寸，他们聊了更多话题，从眼下紧张的局势一直聊到童年。德拉科从那时候就发誓一定要把哈利缺失的幸福全都补回来。他也真的做到了，战后哈利的第一个生日，举国同庆，年轻的马尔福领着年轻的波特进入马尔福庄园，水晶吊灯照着十八份送给波特的生日礼物。

哈利从第一份开始拆，对里面的婴儿奶嘴哭笑不得。他一份一份礼物拆过去，起先都是些金贵的小玩具，越往后越是昂贵精致。等拆到第十八份，一个非常小的礼盒，哈利恍惚知道那是什么，解开丝带的时候，手指轻轻颤抖着。

果然，包装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红丝绒盒子，一枚戒指安静地发出耀眼的光芒。

“你愿意在未来让我给你一个家么？”

德拉科轻声询问。他显得有些紧张，或者说他真的非常紧张。卢修斯满脸不高兴地站在旁边，纳西莎脸上则是温柔的笑。水晶吊灯的光芒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刺眼，哈利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我愿意。”

他说，并且立刻得到了一个吻。他的男朋友从这一刻晋级成为未婚夫，他的未婚夫轻柔地亲吻他，安抚他，对他说：“别哭了，这难道不值得高兴么？还是说你是喜极而泣，那可真是足够我笑一年了。”

哈利成功地被逗笑了。

 

他们在彼此二十岁那年结了婚。然后，在彼此二十四岁的时候，德拉科把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古老魔法送给哈利，作为哈利的生日礼物。

他们从此有了血脉相连的孩子。

莉莉把一个有着滑稽图案的眼罩戴在哈利脸上，拉着他朝客厅走。哈利远远地就听见德拉科和三个儿子的声音，无奈地问：“这是怎么了？你们要干什么？行行好，我还有文件没看完呢。”

“给自己放一天假吧，工作狂。”德拉科的声音由远到近，停在哈利面前，“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你这么问我就知道了。”哈利说，“怎么，又到了我的生日了？”

眼罩被摘下来了，取而代之的是眼镜。三十七岁的哈利·波特看着被布置得亮堂堂的客厅，脸上的笑容完全是先于大脑反应露出来的。

他们最大的那个孩子，詹姆，正骑着最新款火弩箭，往下洒金灿灿的粉末，粉末落在蛋糕上。蛋糕旁边，阿不思和斯科皮一起举着一条横幅，横幅上显然是莉莉的手笔，写着：“祝亲爱的爸爸生日快乐。”

哈利笑着走了过去。

这是他曾经只能在碗柜中窥探一二的生活，是他童年的全部期待，是他如今的人生。

哈利握着蛋糕刀，德拉科环着哈利的腰，握着哈利的手，和哈利一起切下一块，好像今天还是他们的婚礼，他们正在切婚礼蛋糕。

“第三十七个。”德拉科贴着哈利的耳朵说，“还满意么？我的小寿星。”

哈利将脸侧过一点，在孩子们的环绕下，亲吻了德拉科的脸颊。

“当然了。”他笑着说，“谢谢你，圣诞老人。”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