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econd Second

   

【德哈】战时策略

※《SUCH》解禁


一九九八年五月二日,战争结束。“战争希望”“大难不死的男孩”哈利·波特,孤身前往禁林赴死。然而老魔杖不知为何没有发挥它强大的力量,哈利没能死亡,而是被俘。伏地魔向疲惫的学生军宣布了他的胜利,并彰显他的仁慈。除了几个领袖,其余学生一如既往地被关在已非往日象牙塔的霍格沃茨,他们受到严格的监视,学习伏地魔想让他们学习的东西。而几个领袖中,纯血的纳威·隆巴顿和罗恩·韦斯莱被宣告无罪,但同时被禁止再踏足霍格沃茨,且不许从政。麻瓜出身的赫敏·格兰杰被掰断了魔杖,和哈利·波特一起,被关入如今满载反对者的阿兹卡班,由食死徒严加看守。伏地魔扶持了新的傀儡上台,他的目光投向欧洲各地,甚至更远的地方。乌云笼罩在英国魔法界上空,连绵的阴雨让寒气渗入人的骨髓。路上巫师们拉低兜帽,行色匆匆,目不斜视。一张《预言家日报》随风飘起,拍在空荡荡的橱窗上。哈利·波特即将被处死的消息,只在第四版占了一个小小的角落,照片都没有一张。

一双在这样的雨天里都没能沾染一点污渍的皮鞋突然落入水坑,鞋的主人在橱窗前停步,揭下了那张报纸。他低头细细地看,找到了那个角落。曾经的英雄如今污水满头,即将作为一个罪行累累的阶下囚毫无尊严地死去。一缕金发从兜帽下滑出,男人理了理头发,一双浅灰色的眼睛露出来,映着漫天的阴霾。

德拉科·马尔福。现如今他站在这里,境遇和曾经被他视为死敌的哈利·波特是如此不同。马尔福庄园如今完全成为黑魔王的住所,马尔福一家却搬离了那个地方。不久前为了汇报工作,德拉科回去过一次,按照黑魔王的喜好重新布置后,那房间已经半点没有马尔福的影子,就好像这整个世界都变了样子。卢修斯·马尔福到底曾是黑魔王的左右手,一点点夺回了黑魔王对他的信任。毕竟,比起贝拉特里克斯那样一心为主以至于没什么心眼的疯女人,能抛却情爱一门心思爬高的卢修斯更值得黑魔王欣赏。就连德拉科都被黑魔王高看了一眼,刚毕业不久,他已在魔法部身居要职。

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哈利·波特要死了。心里有个地方空落落的,像是破了个大洞,怎么补也补不好。

“主人。”一个颤颤的声音在德拉科脚边响起。他低头去看,穿着破旧枕套的家养小精灵弓着身子站在那里,赤裸的、脏兮兮的脚踏在雨水中。他高高地举着双手,两手间是又大又沉的盒子。

“这是您要的东西。”

德拉科点了点头,目光在家养小精灵身上上上下下地扫着。

“制服呢?”他不悦地问,“我不是要求所有为马尔福家族服务的家养小精灵,都必须穿制服么?”

那家养小精灵一下子瞪大眼睛,仍然弓着身子,不安地说:“这怎么行,主人!那样干净整洁的服饰,大逆不道……”

“我希望自己的眼睛能舒服点。”德拉科皱起眉头,“带着东西滚回去,把制服换上。顺便告诉你的同类,如果谁不按照我说的做,就拿上衣服滚蛋。”

“制服”和“衣服”可是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家养小精灵怕得一抖,深深一躬,鼻子几乎撞到地上,“啪”的一声消失了。整条街再次空荡荡的,德拉科左右环顾,确认没有旁人,这才松懈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知怎的,他对那些低等的生物也平白多了几分怜悯。在这条街还能容忍那些泥巴种存在的时候,他还会赏出去几枚硬币。这实在危险,母亲曾忧心忡忡地警告他:“千万别被人发现。”

德拉科将手里的报纸团成一团,随手丢在地上。

哈利·波特。

他想着这个名字,脑海中闪过那双不屈的绿眼睛。他跟着卢修斯去过一次阿兹卡班,亲眼见过那些囚犯的待遇。日复一日的折磨让不少反对者低头认错,哭喊着乞求原谅。而在这之中,受折磨最重的哈利·波特和赫敏·格兰杰,却从没有一刻低过头。

德拉科还记得,在马尔福庄园被归还给马尔福的时候,有一次波特、韦斯莱和格兰杰被抓了进去。那会儿格兰杰的尖叫让人做噩梦,而现在她却一声不吭。哈利·波特更是如此,负责看守他的那个食死徒为了讨好马尔福家的小少爷,把他压过来,按着他跪在德拉科面前,但哈利只是昂着头,冷漠地注视着居高临下看着他的人。

德拉科又看了一眼那空荡荡的橱窗,干净透亮的玻璃已经脏污了。他再抬头,就能看见原本咧嘴大笑的、按照弗雷德和乔治·韦斯莱模样做的招牌,脸的地方已经被完全毁掉。

德拉科突然改了主意,他本来要立刻回家的,但现在他改了主意——目标、决心、从容,德拉科抽出魔杖,下一秒,就消失在对角巷的街道上。

 

门被粗暴地推开,哈利从原本蜷缩的状态中抬起头,向门口看去。负责看守他的食死徒大步走过来,一把扯住他的领子,拽着他走。他摔在地上,闷闷地咳。

食死徒当然不会仁慈地给敌人什么好日子过,天这样冷,又几乎每日都被折磨,哈利的身体早就亏损了。此时此刻,他发着高烧,在只有栅栏的牢房里,能做的只是缩在墙角抱住自己。

如此狼狈,却没有一刻后悔。

哈利被食死徒一直拖到了门口,才得以抓住栅栏,挣扎着站起来。那食死徒显然对此不满,重重一推,哈利就跌在地上,手心本就没好透的伤再次裂开,鲜血润湿了地面。

“我自己来。”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哈利费了点劲去看——他的眼镜早就坏了,看什么都不清楚,但这个声音,和这个声音主人的轮廓,他无论如何都是熟悉的——德拉科·马尔福,他的死对头。

“你下去吧,”德拉科对那个食死徒说,“钥匙给我。”

马尔福和波特的恩怨不是秘密。那个食死徒没有任何疑虑,将钥匙给了德拉科,转身离开前还挤眉弄眼了一番。德拉科对那丰富的表情视而不见,在食死徒走后就关严了牢门。他在徒有四壁的牢房里看了看,变出一把椅子,好整以暇地坐下。

“真狼狈,波特。”他垂着眼睛,目光随着哈利动,看着哈利慢慢站起来,靠在一边的墙上。

“又是来落井下石的?”哈利问。他用完好的那只手半捂着嘴,又咳起来。德拉科皱着眉,等他咳完了,才不紧不慢地说:“我在《预言家日报》上看到了黑魔王对你的处置。格兰杰会跟你一起死吧?可惜,她甚至没资格在报纸上留下一个名字。”

哈利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命运,他唯一难过的只是连累了赫敏,并同时庆幸他的朋友——罗恩,那在这一时刻变得格外尊贵的血统保住了他一条命。

“你就是来说这些的?”哈利冷漠地问,“如果想动手就快点,我没那么多精力陪你玩。”

看得出来。眼前的波特憔悴得很,眼角和嘴角的淤青都还没有散去,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明显。他衣衫褴褛,衣服的每个破洞都露出瘦骨嶙峋的身体,和身体上的伤口。

“还是这么不会说话。”德拉科假笑道,“阶下囚的日子也没法让你学会低头么?”

哈利索性不接话。他入狱后德拉科来过几次,他知道德拉科来不过是为了看他的笑话。德拉科甚至不愿意再对他动手,尽管他们以前总是互相殴打。哈利想他明白为什么——在马尔福眼中,他已经不配为敌。

德拉科瞧着哈利的模样,那双绿眼睛在阴暗的牢房中也依然明亮。他突然抽出魔杖,哈利却一动不动,只是看着他。

“还认识么?”德拉科举着魔杖给哈利看,“你拿过的。”他把魔杖指向牢门,悄无声息地放了一个静音咒。哈利这时候才有了点反应,高高地挑起了一边眉毛。

“我不反对你认为我是来落井下石的。”德拉科正经起来,“我只问你一件事——你想死么?”

“跟你有什么关系?”哈利反问,“马尔福——伏地魔忠实的追随者,我要是死了,你不应该拍手称快么?”

“就算你想自己死,也不愿意拉着格兰杰一起吧?”德拉科说,“直接地说,我能救你,你愿不愿意?”

闪电划破了天际,短暂地照亮这间牢房。风越来越冷,雨越来越大,德拉科坐得笔直,手心满是冷汗。

“你是谁?”哈利慢慢地问,“你想要什么?”

德拉科满意地笑起来。

“我是德拉科·马尔福,如假包换。”他说,“我的条件很简单——我要你嫁给我,如何?”

 

一九九八年七月三十一日,黑魔王特意选了哈利·波特出生的日子,要在这天将他变作白骨一堆。黑魔王决定亲手处死哈利·波特,德拉科参加了这场处刑。而原本该在今天一起死去的赫敏·格兰杰,在十天前于阿兹卡班病逝。一个泥巴种,黑魔王也不会太过在意,随便食死徒们把她丢在了哪个地方。

德拉科坐在观众席上,哈利·波特站在审讯室的中央。黑魔王坐在哈利·波特的对面,阴毒的红眼睛中有着嗜血的满足。那道绿光轻而易举地从老魔杖的杖尖射了出去,哈利·波特软软地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耳边满是尖厉的狂笑,德拉科跟着摆出喜悦的模样,自请上前查验。

伏地魔正想有人这样做。五月在禁林的时候,他以为已经杀了波特,波特却还活着,这让他大大地丢了脸。但眼下要是由他提出要检查波特的尸体,只会让人觉得他对自己没有信心。德拉科的自请非常及时,而且他又是个和波特敌对多年的人,他自请要看哈利是不是真的死了,顺理成章。于是,伏地魔准许了德拉科的请求。卢修斯捏了捏德拉科的肩膀,看着他走下台阶。

哈利·波特躺在地上。德拉科半跪下去,伸手去摸哈利的胸膛、脖颈,探他的鼻息。然后德拉科慢慢站起来,对伏地魔鞠了一躬。

“我的主人,”他说,“波特已经死了。”

伏地魔露出了满意的笑,审讯室中庆祝的声音更加热闹。食死徒们都站起来,这时候的他们看起来竟然和庆祝魁地奇胜利的学生们差不多,鼓掌、尖叫、勾肩搭背。

“也恭喜你!小子!”高尔的父亲用力地拍了拍德拉科的后背。德拉科礼貌地躲开一点,老高尔也没有在意。

“我都听说了,”老高尔道,“你要结婚了?恭喜!我到时候会去你的婚礼!”

“非常感谢。”德拉科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向自己的父亲。卢修斯也正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却也不着痕迹地点了下头。

德拉科露出一个微笑,轻轻拨开老高尔又一次握住他胳膊的手。

“我要回去看看我的未婚妻了。”他说,“失陪,高尔先生。”

 

纳西莎·马尔福站在门口,满脸愁苦。她面前的房间里,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孩背对她站着,正在努力收紧自己的束腰。

“不,不是那么做的。”终于,纳西莎忍不下去了。她提着裙子,大步进了房间,一把按住那个女孩。女孩困惑地回过头,翠绿的眼睛里满是不解,额头已经满是汗水。

“束腰要这样用。”纳西莎的手指灵活地绕过已经缠在一起、打成死结的绳子,“其实你也不用依靠束腰……你的身形跟以往比已经有很大差别,我相信没有哪个食死徒会格外注意你的身形。你更需要思考的,是你的眼睛要怎么办……黑头发的人到处都是,但又有黑头发,又有绿眼睛,额头还有疤的人,这就只能是‘哈利·波特’了。”

那“女孩”轻轻地叹了口气。

“麻烦您了,马尔福夫人。”他说,声音显然是个男性,而且就是本应死在审讯室的哈利·波特,“眼睛的问题其实很好解决……我不知道您是否知晓麻瓜的一种发明,叫‘隐形眼镜’?马……您儿子想了个办法,能用它隐藏我真实的瞳色。”他艰难地吸着气,“疤的问题也不大……我是说……”

纳西莎皱着眉解开了束腰,随手丢在一边。她把手帕塞给哈利,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这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男孩。

“我会亲自挑选适合你的衣服,足以遮掩你的身形。”她说,“你自己处理伤疤和眼睛的问题……还有你的胸。”

哈利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取下搭在穿衣镜上的T恤衫。他来到马尔福们的新家已经有一周了,在这仍能窥探到过去马尔福庄园一鳞半爪的地方,纳西莎负责教导他一些上流社会的知识,努力尝试把他培养成一个优秀的“淑女”。他学了仪态,学了扇语,留长了头发,习惯了翘着小拇指品茶,但仍然分不清不同口红的色差。

哈利穿好T恤,这才松了口气。他看着身边原本敌人的母亲,犹豫片刻才问道:“我能不能问问,我的朋友……怎么样了?”

“一个马尔福去接近麻瓜简直是不可能的,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纳西莎平静地说,“但是,同为纯血,去一趟韦斯莱家还不至于太过丢脸……那位格兰杰小姐多半已经被藏在韦斯莱家那个放过食尸鬼的阁楼了,你大可不必担心。我看韦斯莱夫人的态度,多半已经拿格兰杰小姐当亲生女儿了。”她忍住了没有说出几句讽刺的话,毕竟德拉科做出这样的事,已经把两家绑在了一条船上。窝里反从来都是死亡的序章,有脑子的人都会避免。

哈利听了纳西莎的叙述,尤其是当他听到纳西莎说韦斯莱夫人对赫敏好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的时候,完全松懈了下来。他擦净额头的汗水,想了想还是问道:“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帮我?伏地魔信任你们,你们有地位,不缺权势,没必要铤而走险。”

纳西莎原本没想回答,但也许是想到儿子提起这件事时那认真的神情,她最终还是说道:“我们一家被迫离开世代居住的庄园,无异于背井离乡,这种荣宠不要也罢。更何况在黑魔王身边的每一天,我们都要活在曾经被死亡威胁的噩梦里……最重要的是,德拉科想帮你。”她的神情柔和了许多,“过去卢修斯执意跟随黑魔王,我们没有反对,现在卢修斯承认了跟随黑魔王的风险,那听听德拉科的话也未尝不可。”

“那……您是否知道您儿子为什么突然想要帮我?”哈利继续问。纳西莎摇摇头,对哈利露出一个微笑。

“这就要你自己问他了。”她说,“晚餐我会让家养小精灵送到你房间来,失陪。”

 

哈利·波特的死亡并未在已经由伏地魔掌控的社会中掀起波澜,很多人甚至不知道,波特究竟是哪一天离开的。这个世界永远有更值得被关注的事情,黑魔王的新政策、黑魔王对外扩张的军事主张、黑魔王的血统主张……韦斯莱家在漫长的固执后终于向过往与之抗争的邪恶势力低了头,还有年轻的马尔福那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终于亮了相。

这位一直以来无比神秘的未婚妻,是格林格拉斯家旁支的一个小女儿。她有一头及腰的黑色长发、一双蓝汪汪的眼睛,总是恪守淑女的礼仪,说话细声细气,羞涩的时候会用扇子遮住半张脸,靠在她未婚夫的肩膀上垂下眼睛;高兴的时候也会用扇子遮住半张脸,轻轻地笑。

没有哪个认识德拉科的人不感叹他找了个多棒的未婚妻,布莱斯更是干脆地夸赞格林格拉斯小姐的细腰和长腿,气得潘西直踩他的脚。

唯一遗憾的是,这位格林格拉斯小姐身体似乎并不太好,十场舞会邀请,她能出席的不过两次。她弯弯的红唇成为许多人口口相传、想一探究竟的珍宝,德拉科亲自出手教训了两个出言不逊的家伙,从此更是好好地藏起了他的未婚妻。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德拉科未婚妻的堂姐,不止一次感叹自己这个妹妹能嫁给马尔福家的小少爷,是多么叫人羡慕。

而那个被羡慕的对象……

“我恨高跟鞋。”哈利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烦躁地扯了扯裙子。他随手把高跟鞋丢掉,摸了半天才找到那个能收起裙撑的机关,紧接着就毫无形象地躺在了床上。德拉科跟在他身后,把门关好,弯腰将地上的高跟鞋摆正。

“该让那些爱慕你的人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格林格拉斯小姐’。”德拉科从袖口里抽出一张纸条,随手丢在哈利鼓鼓囊囊的胸部上。哈利翻了个白眼,没有第一时间去拿纸条,而是先把手伸进领口,将里面材质柔软的假胸扯了出来。

“一点形象都没有,”德拉科在床边坐下,“我真不敢想象我会跟你结婚。”

“那就不结啊,”哈利这时候才拿起那张纸条,“本来你也不是真的要娶我,还是说你已经被我迷住了?”轻松的口吻在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后变得晦涩,哈利叹了口气,“韦斯莱先生在魔法部的境遇很遭……但他和金斯莱接上线了,还算不错。”

“凤凰社原本的成员还能聚集起来么?”

“有些麻烦,虽然已经通过你告诉了在阿兹卡班的人,让他们先想办法出来……”哈利皱了皱眉。他拿过德拉科的魔杖,将纸条上原本的字迹隐去,接着跳下床,也不管自己还穿着繁复的礼服长裙,就走到书桌边,伏案写了起来。德拉科走到他旁边,低头去看他写的东西。

“这……能行么?”他惊讶地问。

“总要试试。”哈利果断地说,“明天你去魔法部的时候,把这个交给金斯莱……我想过了,这是最好的能动员所有凤凰社成员的办法。等这件事落实,我们再进行下一步。格里莫广场那栋房子,小天狼星把它丢给我了,现在我‘死’了……它是不是应该归你妈妈?”

德拉科点了点头。

“那就要麻烦马尔福夫人了。”哈利说,“明天下午茶的时候,我会跟你妈妈聊聊。”

哈利仔细推敲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将那张纸条交给德拉科。他的手指在德拉科的手心轻轻划过,温热、温暖。这双手在每次舞会上拉住他,按着他的肩膀,搂着他的腰,握住他的手。这双手的主人按照礼节,亲吻他的手背、他的面颊,任由他挽着胳膊,在公共场合装作热恋的样子撒娇。

哈利握住了德拉科的手,那张纸条夹在他们的手掌间。

“马尔福。”他轻声说,语气不同于假扮格林格拉斯时那样轻柔婉转,却更能触动德拉科的心,“我至今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

德拉科垂着头,没有回答,只是抽回了自己的手。

“现在谈这个还太早了,”他说,“等尘埃落定,你是胜利者的时候,我们再谈吧。”

 

德拉科也经常问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冒着巨大的风险帮赫敏·格兰杰假死,用黑魔法做替身,把哈利·波特从牢里换出来。

这已经足够黑魔王把他折磨致死了,更别提,他现在在帮凤凰社做事。尽管这个组织的大多数人被关进了阿兹卡班,但他们从没有一刻丧失希望,就像凤凰,被烈火烧成灰烬,也从灰烬中重生。而如今他也将成为烈火,成为灰烬,成为他原本嫉恨的哈利·波特的助力。

德拉科按照哈利说的,将纸条交给了金斯莱。很快,针对凤凰社余孽的追捕令就正式下发,韦斯莱先生做了那个出卖凤凰社的人,阿兹卡班一时人满为患。德拉科托卢修斯向伏地魔提议,索性就让韦斯莱这个叛徒去看管那些凤凰社余孽。伏地魔不觉得那些没了魔杖的臭虫能做出什么事,他也乐得看见原本拧成一股绳的凤凰社人员内斗,点头同意。

亚瑟·韦斯莱当天便走马上任,差点引起暴动。之后足足一个星期,这种躁动越演越烈,韦斯莱的神色却越来越从容,甚至带了几分食死徒的狠辣。任何一个过往的战友隔着围栏对他大呼小叫,他都会毫不客气地动手。这大大地取信了伏地魔,让他相信这个纯血叛徒已经洗心革面。一九九九年就在这样相对平和的日子里到来了,德拉科·马尔福和格林格拉斯小姐的婚事越来越近。一九九九年二月,在伏地魔政府的强硬手段下,英国内部的一应反对声音都被镇压,伏地魔终于将魔爪伸向国外。一九九九年三月,德拉科·马尔福和格林格拉斯小姐的婚礼,在霍格沃茨如期举行。

 

鲜花拱门,飘浮在空中不会被风吹走的各种形状的气球、彩带,烟花构成的动物在草地上自由地奔跑。原本的球员更衣室被临时改成新郎新娘休息的地方。德拉科早早完成自己的准备,绕到哈利身边看他化妆。

哈利正不安地捂着胸口。

他的婚纱是纳西莎亲自挑选的,层层蕾丝遮掩身形,紧身、低胸和高开叉的设计突出女性特征,任谁看到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的漂亮新娘,也不会把她和哈利·波特想到一处。

只是加重了哈利的羞耻感。虽然这段时间里他出席了许多舞会,什么低领开叉的裙子都穿过,但今天的婚礼格外不同,一想到来宾会看到他这副模样,他就忍不住觉得害羞。

“大方点,格林格拉斯小姐。”德拉科接过一旁潘西手上的项圈,弯腰为哈利戴好。蕾丝带水钻的项圈遮住哈利的喉结,抹去他外在的最后一点男性特征。

“一会儿我们在礼堂跟大家见面。”德拉科轻轻地按着哈利的肩膀,和他一起看着镜子,“你今天很美,别害羞,亲爱的。”

“你他妈才害羞,”哈利低声骂,“这是害羞不害羞的事情么?我今天要见的人……”

德拉科在哈利脸颊上用力亲了一下。潘西面容扭曲地搓着胳膊走出去。哈利瞪着德拉科,德拉科直起身,把一只手插进口袋里。

“潘西都受不了你的美了。”他随口瞎扯。哈利伸出穿着高跟鞋的脚,趁着德拉科洋洋得意,毫不犹豫地踩了下去。德拉科的面容一下子就变得和刚刚的潘西一样扭曲,他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别逼我一会儿当着大家的面亲吻新娘。”

哈利优雅地看了看自己新做的水晶指甲,微笑道:“你已经当着潘西这个知情人的面亲吻我,并且把她恶心跑了。一会儿你大可试试亲吻新娘,只要你不怕我当场摘下隐形眼镜。”

德拉科冷笑一声。

“我怕?”他说,“你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他看了看时间,拉住了哈利的胳膊,“好了,这是我们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成败在此一举……走吧。”

 

杰克坐在位置上,不时回头往礼堂门口看去。他身边许多人都和他一样,人们彼此打量,偶尔才有几个人凑在一起小声沟通。

充当神父角色的,是去年才弃暗投明,出卖了旧日战友的亚瑟·韦斯莱。而能坐在礼堂里的,显然都是食死徒——最起码看起来,大家都是食死徒。

但杰克知道不是这样。脱掉这层食死徒的皮,他其实是一个凤凰社的成员。几个月前,他被亚瑟·韦斯莱出卖,被关进阿兹卡班。而后,不过几天,亚瑟·韦斯莱在一个晚上拜访他,给了他一杯复方汤剂。他喝下复方汤剂,就变成了食死徒杰克。而那个真正的食死徒杰克,被夺走魔杖,关进本属于他的那间牢房。

亚瑟·韦斯莱说,凤凰社仍在行动,他们新的领导人有一个计划,需要大家配合。

今天,这个看似满是食死徒的聚会里究竟有多少凤凰社成员,“杰克”不得而知。但是他知道,所有潜藏在这里的凤凰社成员,都想知道究竟谁是那个“领导人”。

《婚礼进行曲》奏响了。角落里那个乐队看着热热闹闹的,但不知道怎么把《婚礼进行曲》奏得荒腔走板,新郎新娘就在这样的音乐中走了进来。穿着统一制服的家养小精灵充当了花童的角色,花瓣和彩带漫天飞舞,两条烟花构成的蛇贴着天花板游走。

新娘的裙摆拖在地上,头纱遮住了“她”的面庞。他们慢慢走到原本放着教师长桌的高台上,礼堂大门缓缓关闭,发出沉重的声响。

所有来宾屏住呼吸。德拉科躬身退开一步,新娘自己揭开头纱——黑色的长发、翠绿的眼睛,还有额头上那道闪电形的伤疤。

“哈利·波特!”不知道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尖叫,陆续有人站起来,伸长了脖子想一看究竟。哈利深深吸气,德拉科把一副圆框眼镜递给他,他慢慢戴好,用回自己本来的声音。

“欢迎大家参加今天的婚礼。”哈利说,“或者,更准确地说,欢迎你们——我久违的家人、凤凰社的成员。”

时间掐得很准。复方汤剂的效用在慢慢消散,人们渐渐认出了自己的同伴。站在角落的那个乐队,显然就是韦斯莱一家。赫敏·格兰杰两眼含泪站在那里,旁边扶着她的正是罗恩·韦斯莱。此时见到哈利亮相,赫敏抢在所有人面前快步上了台阶。她一把推开德拉科,气恼地用魔杖指着哈利。

“你怎么敢!”她喊道,“你和罗恩,你们怎么敢——”

哈利心虚地握住赫敏的手:“罗恩假扮你入狱的事你要质问他,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

赫敏深吸气,罗恩无奈地走过来,按住她的肩膀。

“先让哈利把要说的话说完,我们再和他算账。”罗恩说,“无论如何,毕竟他付出了嫁给马尔福的代价……”

人群好像因为这句话才回过神来。

“你还活着!”有人喊道,“哈利·波特还活着!”

“如果他是哈利·波特,他为什么和马尔福走到了一起?”有人提出质疑,“这也许是个骗局!”

“没有人会费这么大力气骗你。”哈利客气地说。他对自己用了一个声音洪亮咒,以保证自己的声音足够响亮,让每个人都听到。

“无论你们信不信,马尔福现在是我们的人。他把我和假扮成赫敏的罗恩从阿兹卡班救了出来,还帮助我召集了凤凰社的成员。你们离开阿兹卡班后在格里莫广场12号歇脚,那房子是马尔福夫人负责看管。你们喝的复方汤剂,都是马尔福一手制作。他们绝对可信,我保证这一点。”

没人再提出反对的声音。大家只是有一眼没一眼地打量哈利,看他还没摘掉的头纱,看他低低的领子,和露在外面的一截腿。

哈利心里紧张,并没能注意到这一点。他打了个响指,几个家养小精灵立刻展开了两幅巨大的地图。有在魔法部工作过的人认出来,其中一幅正是魔法部的地图。而另外一幅,哈利介绍,是马尔福庄园及其周边地形图。

反击的号角就在这一时刻吹响了。人们很快进入状态,开始探讨钻研。等到会议结束,作战计划已经有了一个雏形。哈利让大家重新喝下复方汤剂,扮作食死徒到球场上去玩乐。

不知道是谁走过来,犹豫地拍了拍哈利的肩膀。

“干得漂亮,头。”那个人说,“可见,优秀是不分性别的……你真不容易。”

哈利愣住了。德拉科在他后面偷笑,笑声传到哈利的耳朵里,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甚至还戴着假胸!

哈利几乎要晕厥过去。偏偏这个时候朋友们围了上来,韦斯莱夫人又哭又笑地,一把就将哈利揉进了怀里。如此这般,等哈利再想起来自己这一身裙子,已经是德拉科被拉走去喝酒做戏,他被朋友们问起嫁给一个马尔福是什么样的体验的时候了。

哈利一时间不知道要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嫁给马尔福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他并不是真的要嫁给马尔福,所以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够资格回答这个问题。这段时间里,马尔福为他们的婚事奔走,有时候疲惫无比地回来,不是因为魔法部的工作,而是因为挑了一天婚礼要用的花束。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是做戏,马尔福却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入了戏。

“现在谈这个还太早了,”哈利耳边仿佛响起德拉科的声音,“等尘埃落定,你是胜利者的时候,我们再谈吧。”

哈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怎么回答你们这个问题?”他说,“现在谈这些事太早了,解决伏地魔前,我是没有这个心思……”他抿了抿唇,不知想起什么,弯着眼睛笑起来,“但总有一天能找到答案的,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们的。”

 

一九九九年七月,伏地魔向法国宣战。同日,凤凰社成员攻进马尔福庄园和魔法部。伏地魔在马尔福庄园附近的森林里对上了哈利·波特,时间仿佛回到了九八年的五月二日,那一天他在禁林等着波特,如今,波特在森林里堵住了他。而老魔杖,就像九八年五月二日那天一样,并没有发挥出它的力量。伏地魔死了,他死的同时,负隅抵抗的食死徒也迎来了溃败的结局。

战争这时,才算真正地结束。金斯莱作为临时部长上位,魔法部重新开始运作。德拉科忙里偷闲,想溜回久别的庄园看看。哈利也在那里,两个人不期而遇。

如今的哈利,已经脱掉了用以遮掩身份的女装,一头长发也剪短了。那双漂亮的绿眼睛再也不用遮掩,看见德拉科的时候,微微发亮。

“你来了?”哈利说,“我记得你们客厅里有个很漂亮的水晶吊灯,以后能不能换一个一样的?”

德拉科点点头,站到哈利身边去。

“我听说我的魔杖立了大功。”德拉科说,“打败了老魔杖?真是不可思议。”

哈利摇了摇头。

“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伏地魔不是老魔杖的主人,老魔杖自然不会听命于他。我比较好奇的是,老魔杖真正的主人为什么不愿意伤害我?”

他看向德拉科。

“你可能不清楚,老魔杖的传承伴随着暴力和鲜血,只能靠争斗赢得。你还记不记得六年级的时候,在天文塔上,你成功地对邓布利多用了缴械咒?”

万千星光凝在那双翠绿的眼睛里,点亮了里面的勃勃生机。

“你是老魔杖的主人,”哈利慢慢地说,“你为什么不愿意伤害我,德拉科·马尔福?战争的时候,我们还是敌人,你那个时候就不愿意伤害我,为什么?”

德拉科的回答是拿出了一枚戒指。他拿出那枚戒指,同时握住了哈利的手。水晶指甲已经剥落,德拉科轻轻抚摸着哈利的手指,对他露出一个笑。

“我以为你知道答案。”德拉科轻声说,“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再跟我举办一场婚礼?我们都穿男巫的礼袍,或者你想的话,我可以穿一次裙子。”

哈利让自己左手的无名指穿过了那枚戒指。尺寸刚好,这段时间哈利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不再像一年前那样瘦弱。德拉科选中的戒指,完全贴合他的手指。可见每次两手交握的时候,德拉科都是多么仔细、认真。

“你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解答我的疑惑,”哈利垂下眼睛,看着那枚戒指,嘴角是化不开的笑意,“眼下,我姑且放过你。”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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