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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晚】还复故人来·16

第十六章

墨燃一早被吵醒, 本有些昏昏欲睡,骤然听得这声指责却是醒了,颇惊讶地指指自己道:“我?”

前尘往事卷土重来,眼前的羽民恍惚变成了那些指着他鼻子声讨他,说他强辱少女的天音阁人,或者更久以前,那些不明真相,肆意评判他,冤枉他,想踩着他的骨血活下去的人。

墨燃眸色渐深,怒极反笑。他正待开口,却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上前道:“她说是,便是了?”

是夏司逆。墨燃微微一怔。

那小小的孩童仰头道:“幻境有异,我与墨燃身上的伤处皆能证明。十八姑娘对此可有解释?”

那羽民道:“十八姑娘说,正是幻境出了问题,你二人出来后心怀不满,墨燃才与她大打出手。”

楚晚宁又道:“十八姑娘伤势如何?”

那羽民面色犹疑:“这……”

楚晚宁继续道:“昨日我与墨燃出洞穴后看到十八姑娘受伤,我当即上前查看。十八姑娘身上几无外伤,晕倒是因中了咒术。敢问阁下,既是大打出手,如何只伤了衣服?若要争个意气,又做什么用咒术叫人昏迷?”

那羽民答不上来。

楚晚宁继续道:“十八姑娘昏迷后不久众人便齐聚而来,若是我们与十八姑娘大打出手,何必扯有贼人这种她一醒来便能戳穿的谎言只为搪塞一时。再者,我听闻昨日你们是瞧见示警烟花才往考验场所去的?”

那羽民点了点头。

楚晚宁便道:“我记得羽民传讯,常用崩临咒符。敢问既是要召去这许多人的严重情况,十八姑娘为何要用警示烟花而非崩临咒符?”

那羽民结结巴巴道:“这……没准是你们阻了他……”

楚晚宁不禁冷笑:“我们能阻她用崩临咒符,却不能阻她用警示烟花,岂非可笑!这显然是有人故意要大家聚在一起,目标便是我与墨燃!那十八姑娘今日作伪证,我倒是怀疑她是否为人所控,你们又是何居心!”

薛蒙目瞪口呆,叶忘昔也颇显惊讶,皆是不曾想到这素来寡言的小童竟有如此多言的一天,直说得那羽民张口结舌。墨燃更是觉得心里像被塞了一团火,夏司逆这样护着他,替他说话,帮他出头,实在叫他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甚至忍不住想着,若是前世有一人在天音阁来时这样维护他,他大概就不会倾覆死生之巅。但为什么那时无人回护他?因为他修炼珍珑棋局一事已被发现,而他修炼珍珑棋局是因为师昧死了,兜兜转转,事情又回到楚晚宁头上。

楚晚宁……他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是会召出天问,还是也信他,愿意帮他说话呢?

墨燃向着楚晚宁走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望着那羽民道:“我这六岁师弟都能看出不对劲的事情,阁下却看不出。我是不敢走这一趟,免得十八姑娘一面之词,再给我扣上别的罪名。”

那羽民客气很多,但仍是坚持道:“此番前来,本就是要你去与十八姑娘当面对质。”

薛蒙上前一步走到墨燃身前:“我三人昨日已将事情如实写信送往门派,事关重大,还是等我门派中人来再说吧。”

那羽民露出为难的神色,似是做不了这件事的主。薛蒙亦不退让,又道:“上仙若是不放心,我们叫墨燃不出门便是。不过那十八姑娘该由谁看管?我们可怕幕后之人还会指使她,要她说些胡编乱造的话出来。”

十八本是苦主,这样一来倒与墨燃一样成了嫌犯。那羽民无法,只得带人回去。墨燃眼尖,看见楚晚宁袖中似有微光一闪,随那羽民而去。

小院重归寂静,薛蒙吐出口气,扭头去看墨燃,就见墨燃竟在傻笑。

薛蒙:“……”

薛蒙怒道:“你还笑!”

墨燃道:“难得见你回护我一次,我怎么不能笑?”

薛蒙便有些不自在:“我这是维护门派声誉!你看着的,要是最后这事真跟你有关,我第一个就不饶你!”

墨燃心情正好,并不计较薛蒙别扭之下的狠话,又蹲下身子,好感动地去看楚晚宁。

“小师弟,多谢你。”

楚晚宁被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真诚而炽热地注视着,颇感不自在,往后退了两步才道:“我只是觉得奇怪。明明是你我二人在场,便是觉得我一个孩童与此事无关,对质也该叫我一起,那羽民却似坚持要把你一个带走,不知是何居心。”

墨燃道:“所以你在他身上附了东西?”

楚晚宁道:“不过一个小法术,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回羽民上仙处。”叶忘昔先前无处插话,此时才道:“我倒是奇怪,十八姑娘不像那等胡乱攀咬之人。是否那人易容成了墨兄的模样,骗了十八姑娘?”

墨燃道:“不是没有可能。”

楚晚宁便道:“正如薛蒙所说,你这几日便不要出院子。最好是羽民愿意派人来看守,以免之后再有意外,被说成是我们刻意包庇。”

这一次天遂人愿,到了晚间果然有几个羽民过来守住墨燃住的屋子,直接不许他出门,一日三餐也只准楚晚宁进去送。如是三日,薛正雍与璇玑长老到达桃花源,羽民上仙便着人去寻墨燃,带他去饮露阁问话。楚晚宁自然要跟着,羽民劝阻,他就说自己是想师傅了。六岁孩子想师傅了谁能拦着?便只能任由楚晚宁跟在后头,一起去饮露阁。

不过这些羽民不清楚,墨燃却是知晓璇玑有多少个徒弟,从前楚晚宁也未露出半点与璇玑亲近的意思,明白他是来陪自己。当下又是一番感动,牵着楚晚宁的手,软言跟他说待回去了亲自做点心给他吃。楚晚宁随口应着,心里却在想别的事。

先前金成湖的时候那人似是为他与墨燃两个木灵精华而来,但眼下他以夏司逆的身份在这里仍是出了事,可见金成湖与十八遇袭两件事都与他无关,是奔着墨燃来的。楚晚宁自己亦是木灵精华,虽说一世两个木灵精华令人惊异,但这是生来的本事,别人用不去,按理说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既如此,墨燃身上足以让人觊觎至此的便只有八苦长恨花,那让墨燃忘却所有美好记忆,最终被仇恨吞噬理智成为魔头的蛊花。

一旦想通了个中关节,非要带墨燃一个离开的羽民与性情突变攀咬墨燃的十八,都似蒙上一层诡异假面,假面后藏着一枚闪着冰冷光芒的黑子。这也是为什么楚晚宁非要与墨燃同去饮露阁,从前墨燃在他不知情的状况下被种了八苦长恨花,眼下事出有异,他自然积极维护墨燃,更要把墨燃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饮露阁已在眼前,领头的羽民上前通报近侍,近侍再入内通报。片刻后几人入内,薛正雍正摇着那把“薛郎甚美”的扇子与羽民上仙交谈。墨燃上前道:“伯父!”

薛正雍闻声扭头,看看墨燃,又看看墨燃牵着的楚晚宁,忍住了笑道:“来了?快过来让伯父看看。”

墨燃便牵着楚晚宁上前,任薛正雍扒着他肩膀把他转过来转过去。璇玑在旁边躬身瞧着夏司逆,笑吟吟地逗他:“爱徒,见了师尊怎么不行礼?”

楚晚宁自是不会对他行弟子礼,闻言只是横他一眼。墨燃正好瞧见,随手就拍了一下楚晚宁的脑袋,亲昵地责备道:“没礼貌。”

璇玑哈哈大笑,楚晚宁一张脸黑如锅底,踢了墨燃一脚。

一番寒喧结束,那羽民上仙这才开口,缓声慢语地说了一遍先前发生的事。薛正雍便摇扇道:“既是双方各执一词,那便请十八姑娘前来与小侄对质,再行分辨。”

羽民上仙优雅颔首道:“正有此意。我已命人去叫十八来。”

几人便坐着等候,不多时果然有人带了十八过来。十八盈盈下拜,羽民上仙道:“将你那日说的,再说一遍。”

十八姑娘应了声是,缓声道:“修罗境考验中一切皆为虚幻,那日却出了点问题,令墨燃与夏司逆在幻境中受了伤。墨燃一时恼怒,与我争辩,言及在幻境中几遇生命危险,便与我动起手来。”

薛正雍道:“便是如你所说,那墨燃也不过一时意气与你斗殴,按例惩罚便是,如何大张旗鼓地要抓我小侄面见上仙问罪?”

十八姑娘道:“墨燃与我争执中,三次试图杀我。”言毕,她竟脱去外裳,露出满是鞭痕的臂膀,及颈上十分骇人的勒痕。墨燃惊道:“那日我与夏司逆查看她伤势时还不曾有这些!”

羽民上仙冷冷地望着他:“这些伤势曾被障眼法遮住,乃是第二日才显现出来。薛掌门也可看看,这是否为你侄儿神武留下的伤。”

薛正雍拧着眉看了,但他没见过墨燃伤人,自是不知道是不是。璇玑倒是奇道:“既能用障眼法遮住,何必只遮到第二日,一直瞒着岂不好?”

羽民上仙道:“这障眼法不是自己消失,是被我们解除的。”

薛正雍只觉处处不对,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说,硬辩道:“前一日夏司逆说十八姑娘身上不曾有伤,后一日这些伤势便显露出来,岂不是太巧了些!”

羽民上仙秀美颦蹙,正待继续开口,楚晚宁已是不耐烦再看这出戏。他起身凝望着羽民上仙,冷冷道:“想是那日本该杀了十八姑娘栽赃给墨燃,不料我们离开幻境的时间比你预想要快,你又舍不得这样一个机会,故而先派人想强行带走墨燃,未果又假造伤势,想当着尊主的面治墨燃的罪。你是何居心?”

几人皆是惊讶,羽民上仙更是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有何必要栽赃一个来闭关修炼的——”

楚晚宁语气更冷:“金成湖一见,阁下尚只掌握黑子,控三两死物。今日重逢,竟已能控活人,又掌握了白子,当真是好天赋!”

墨燃脑子一炸,只觉得听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但不等他彻底反应过来,那六岁孩童已是翻掌召出一把古琴。那古琴通体乌黑,形状奇异,琴尾上扬翻卷,散开繁茂枝叶、海棠泣露,正是楚晚宁的第三把神武,九歌!

羽民上仙怒斥道:“你要做什么!?”

楚晚宁并不言语,只席地而坐,拨弄琴弦,琴声如裂帛破空,十八姑娘瞬间委顿倒地,而后进来的十几名侍卫也半数如此。羽民上仙更是面目扭曲,身周荧光骤散,从椅上跌落。而后近十枚棋子升空破碎,琴音亦终,薛正雍将倒地的羽民上仙翻过来,只见一张早已死去多时的破败面孔。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侍卫惊恐不已地说,“这不是我们上仙……”

楚晚宁道:“珍珑棋局。这只是一个白子替身,用法术假装成你们羽民上仙的样子放在这里。真正的羽民上仙大抵被藏了起来,最不济便是死了。你们先不要声张,想法子把人聚集起来。”

言毕,楚晚宁抬起指尖,聚起一朵金色海棠,淡淡道:“西楼帘苇繁花瘦,一夜春风到钱塘。”又朝那海棠吹了口气,金色海棠便瞬间绽放,由着楚晚宁指尖一弹飘向远处。

“去探。”

海棠花转瞬消失,领头的侍卫这才反应过来,先查看了身边倒地的人,发现皆是晕倒,松一口气才问道:“你是何人?”

楚晚宁仍觉自己变成个小孩非常丢人,因情急出手已是很不高兴,听这么一问更是脸黑,并不想报自己的名号。他目示薛正雍与璇玑不准如实回答,薛正雍便只咳了一声道:“这是我们死生之巅的神童夏司逆。我劝你按他说的做,他素来十分靠谱的。”

那侍卫也没有法子,匆匆出去。楚晚宁瞧了眼地上晕倒的其他侍卫,果然有先前非要把墨燃一个带走的羽民。他正待再说些什么,墨燃那边总算回过神来,颤颤地开口道:“师弟?夏司逆?”

楚晚宁扭头去看,给了墨燃一个十分可怖的眼神,威胁恐吓之意十分明显。可墨燃哪里还知道惧怕,只结结巴巴地把话说完:“师弟,你……你怎么……你不会是我师尊楚晚宁吧……”

楚晚宁捏着指尖,垂眸片刻,再抬眼时只是静静地问:“你为什么这么说?”他敲了敲尚未收起的九歌,“因为这把神武吗?”


未完待续——

师尊确认墨燃重生进度:百分之七十五

墨燃怀疑师尊重生进度:百分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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