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econd Second

   

【燃晚】还复故人来·18

第十八章

始祖深渊下藏着近百具尸体,七百余人被制成黑子,羽民上仙惨死,甚至当作钱币使用的怒枭羽毛也被检查出曾附有羽民怨气,若不是楚晚宁出手至施术人反噬,这会儿任谁都要无辜受累。

事情一件件翻出来,桃花源闭关修行一事还要不要继续,羽民们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楚晚宁被奉为座上宾,听他们商议了几次,最终敲定的结果是不拘去留,各门派弟子如果想留下继续修习,他们便继续教,若是觉得危险不想学了,要离开也自便。

门派弟子们自己又不好拿主意,便将事情回禀门派,等门派定夺。但这些事就与楚晚宁无关了,他寻到薛蒙与师昧,将事情详细告知他们,也让他们自己决定。

师昧本是想留,可薛蒙说:“桃花源不靠谱到自家的上仙死了都没发现暂且不提,这段时间教我们的虽是黑子,但也是原本选出来的羽民精英。眼下精英都在休养,不知找些什么人来教我们,又能教我什么?”

最终二人也决定离开桃花源,稍作休整便走。但楚晚宁尚还不打算回死生之巅,他想着那幕后之人既要木灵精华,现下得不到便保不得去寻替代品。金成湖已废,望月与姬白华曾传海棠来说湖底居民皆以离开,只望月曾许诺替勾陈上宫守着金成湖便没有走,姬白华与令几个舍不得金成湖的老仆也留在那儿。

既然如此,幕后之人便不能在金成湖蹲守精华灵体,楚晚宁便打算去各门派探查,看那混账会否蹲守武器市集露出端倪,或最近有谁突然重伤。

然后又是那套话,最开始是楚晚宁说:“我自己去。”

然后墨燃不依:“师尊不带我,我就自己偷着去!”

薛蒙听了更是不从,却也不敢如墨燃一般耍无赖。师昧更是温顺好性,不吵不闹不争取,就安安静静地望着楚晚宁,水一样的眸子里满是渴求。

楚晚宁十分无奈道:“我不是去玩的。”

墨燃道:“我们也不是要去玩呀!”又压低了声音,威胁楚晚宁,“师尊不同意,弟子就告诉他们,师尊就是夏司逆!”

楚晚宁狠狠瞪了墨燃一眼:“你当我怕你?”

墨燃自是不敢太过猖狂,声音放得更低,念咒一样嘀咕道:“师尊不带我,我就自己去,万一被那畜生抓到,我才不肯被他拿去做坏事,立刻自爆灵核以保清白……”

楚晚宁恼了,本是正在研究地图,此时将地图卷起来就敲在了墨燃头上。墨燃嘻嘻笑着,知道楚晚宁这样便算是同意,于是又变成个乖巧可爱的小徒弟,絮絮道:“师尊带着我,我路上可以照顾师尊呀!你看我会洗衣,会做饭,一定让师尊全须全尾地回死生之巅……”

薛蒙瞧不得墨燃狗腿的模样,但他一不知道墨燃小声嘀咕的话里有“楚晚宁就是夏司逆”这个不算大但正好戳着楚晚宁的把柄,二不好意思在清醒的情况下如墨燃一般去磨楚晚宁,当下恨得牙痒,却也只能端端正正地跟楚晚宁说:“弟子也想随师尊云游历练。”

其实薛蒙也有点担心墨燃,不知道这狗东西怎么遇上了更疯的狗,只是他素来跟墨燃不对付,此时不好意思承认,更不好意思说。

师昧则仍是温柔柔的,不管墨燃怎么闹,薛蒙怎么争,他只顺从道:“弟子都听师尊的。”

楚晚宁一个头两个大,几乎要去寻薛正雍,问问王夫人有没有想儿子侄子捡回来的小孩子,能不能以此为借口把三个徒弟都带走。但到底没有去问,一是拉不下脸面,二是他细细想了,要是只带墨燃一个,岂不既耽误墨燃跟师昧培养感情,又显得特别厚此薄彼。而且薛正雍与璇玑此次前来带了贪狼新炼制的恢复正常体型的丹药,一瓶三十余颗,一颗能管七天,他已经能恢复正常体型,如何与墨燃安心独处。便是不慎又变回孩童,墨燃已知他身份,他也做不到像从前那般自若。

最终楚晚宁无奈决定带着仨徒弟一起去暗查各大门派,四人收拾行囊,告别薛正雍与璇玑,轻舟转快马,离开了桃花源。

几日后。

楚晚宁方沐浴完毕,他将头发擦干,简单束在身后,看似对着烛火查看地图,实则默默在心里想墨燃。三次探查八苦长恨花,三次看见前世自己死后的事,虽可能是他残魂曾进入墨燃身体带来的影响,但再加上金成湖底墨燃脱口而出的“性本劣,质难琢”,修罗境中墨燃使用陌刀的模样与杀小满时一瞬露出的冷酷狠戾,楚晚宁已经有一个几近明晰的念头。而让这个念头更明晰的便是不久前桃花源饮露阁中,在他用九歌破珍珑棋局后,墨燃立刻认出了他。虽然墨燃说是因为他提及了金成湖底一事才认出来的,但墨燃那时露出的神情,是明显地对看见九歌感到震惊,他显然识得九歌。

是从何处识得?

楚晚宁丢开地图,心里乱糟糟的。如果墨燃没有重生,这一切似乎都说不通。但如果墨燃真的重生,纵使八苦长恨花正在枯萎,他不该受到前世记忆影响,把他这个师尊恨到骨子里吗?可墨燃的表现又不像。

是因为师昧没死?

还是……

楚晚宁不禁想起自己在探查八苦长恨花时看见的,自己死后墨燃那孤寂疯癫的模样。他的小徒儿束着死生之巅的弟子发带,站在莲花池边看着他的尸体,那样无助而迷茫。

不,不要想,不要去思考墨燃心中自己的分量,多一点也不要想。

可偏偏那个他不愿意深思的人,就这样不合时宜地往他面前闯。

“师尊。”墨燃敲开了门,扬起一个乖巧的笑。他穿着件细葛浴袍,散着湿淋淋的头发,一边擦头发一边道:“这几日车马劳累,也没有好好休息过,今天到的时候又晚了,饭还是在路上对付的。我想着问店家借厨房做些宵夜,师尊可要与我们一起用些?”

楚晚宁道:“既是一路劳累,想吃什么拿些钱财让店家做吧,你也歇着。”

墨燃把擦头发的巾帕搭在脖子上,笑道:“这个时间了,我不做什么复杂的,也会叫伙计帮忙,师尊就放心吧。”

楚晚宁料想墨燃是要给师昧做点吃食,又怕师昧不好意思受他的小灶,终是颔首道:“那我不与你们一起,你叫伙计送上来吧。”

墨燃应了一声,便愈转身出去,手上又擦了两下头发。楚晚宁眼看着他要关门了,又出声道:“等等。”

墨燃停住动作,看着楚晚宁。

楚晚宁道:“你过来。”

墨燃依言做了,楚晚宁瞧了他片刻,从桌下勾出一个应是放花盆的矮凳,放在自己面前道:“坐。”

墨燃不明所以,面朝着楚晚宁坐下了。楚晚宁一哽,不耐烦道:“转过去,背对我。”

墨燃恍然大悟般,人乖乖转过去了,嘴却要欠一下,笑吟吟地问:“师尊要给弟子擦头发?”

楚晚宁并不说话,只双手运起灵力,拿了巾帕揉搓墨燃的头发。墨燃似是被揉舒服了,眯着眼睛道:“以前还只有薛蒙享受过这个待遇。”

楚晚宁道:“那是因为他受伤了。”

墨燃便要问:“师尊为什么给我擦头发?”

楚晚宁道:“我怕一会儿的吃食里有你的头发。”

墨燃嘿嘿笑,不再说话。烛火摇曳,楚晚宁安静地搓着墨燃的头发,不知不觉就想起前世墨燃杀完人来找他的场景。楚晚宁手上稍微使力,以至墨燃微微抬头,让楚晚宁看清他仍是少年的脸。

楚晚宁突然很轻地喊了一声:“墨燃。”

墨燃似是沉浸在眼下的舒适里,含混地“嗯”了一声,声音又沉又粘,撒娇似的。楚晚宁的手微微一颤,加快灵力运转,三两下弄干了墨燃的头发,将巾帕也一并蒸干还给他,对他道:“去吧。”

墨燃已经有点小困了,听了楚晚宁的话勉强清醒过来,收了巾帕道:“谢谢师尊,师尊就等着徒弟孝敬吧!”哼着小调,挺高兴地走了。

楚晚宁看着墨燃关上门,又低头看了会儿自己的指尖。他彻底把地图收起来,一眼都看不下去,脑中不停地比对着前世墨燃与今生墨燃的差别。然后他的房门又一次被敲响,他心头一跳,淡淡道:“进来。”

这次是薛蒙。薛蒙湿着头发,手里拿着巾帕,抿着唇,望着楚晚宁。

楚晚宁:“……”

楚晚宁问:“什么事?”

薛蒙咕哝着:“天晚了,弟子自己擦很耗时……”顿了顿又不服气道:“墨燃说师尊你给他……”

楚晚宁叹了口气,示意了一下还没收起的矮凳。

“过来。”

片刻后,薛蒙高高兴兴地走了。又一会儿,楚晚宁的房门再次被敲响,这一次来的是师昧,也是湿着头发,拿着巾帕,神情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

师昧迎着楚晚宁冰冷的目光,颇有几分羞怯道:“师尊……”

楚晚宁:“……”

楚晚宁又叹了一口气,示意还没收起的矮凳。

“你过来。”

师昧忙走上前,在楚晚宁面前的矮凳坐了。但他个头略高一点,这样楚晚宁动手还是不方便,师昧便挪开矮凳,直接席地坐了。

楚晚宁问他:“也是墨燃跟你说的?”

师昧笑道:“墨燃特意去敲少主的门跟他炫耀的,我听见了。”

楚晚宁道:“我真是纵容你们了。”

师昧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楚晚宁的手指搓弄自己的发丝,忍不住唤他:“师尊?”

楚晚宁“嗯”了一声。

师昧便道:“去年您说,可以想办法让我修习结界之术。我就是想……”

楚晚宁道:“这事我记得。不过能适合你学的我都已经教你了,剩下的若想让你运用自如,需得多做些改动。你灵力薄弱,若想用强力的结界,一丝一毫都要充分利用,要比常人付出更多辛苦。”顿了顿,又问道:“为什么这么喜欢结界术?”

师昧道:“师尊最擅此术,弟子却不能深学,总觉得不甘心。”

楚晚宁道:“有这个劲头是好事,但过犹不及,你只要尽力即可。”

师昧恭顺道:“弟子受教了。”

手上的发丝渐渐干了,楚晚宁心道这仨徒弟突然赶一天撒娇还让人有点受不了,吃墨燃这顿宵夜也算是领了报酬。却听得师昧又问:“师尊,若是弟子有朝一日犯了天大的错事,到时候该怎么办?”

楚晚宁一怔,随即道:“你素来乖巧,能做什么天大的错事?”

师昧却难得露出几分倔强:“弟子就是想知道。”

楚晚宁便道:“那是多大的错事?”

“我……不知道。也许是……伤害了师尊?或者……杀伤了无辜?”

楚晚宁擦干了师昧的头发,转而开始蒸干巾帕。这活儿他今天第三回干了,熟悉得不行,一边干就一边回答道:“你是我徒弟,若是伤了我,便天问抽你,若是杀伤了无辜,还是天问抽你。”他并未太当回事,只觉得是小孩子话本看多了胡思乱想。师昧却低着头又问:“不逐我出师门吗?”

楚晚宁把巾帕搭在师昧肩膀上,不禁想起前世的事。踏仙君为非作歹,滥杀无辜,自封为帝,他自是不肯再认这个徒弟。但那又有什么用?谁不知道踏仙君是北斗仙尊的徒弟?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好好的孩子变成那个样子,他这个师父就是不认对方,难道就真的能撇开了关系。

楚晚宁于是叹道:“便是逐你出师门,也斩不断这些年的师徒情谊。”想了想又问,“是不是有谁私下里说了你什么?”

师昧摇摇头:“只是弟子一时胡思乱想。”他站起身,向楚晚宁行礼,又邀楚晚宁一起下楼吃东西。楚晚宁本要拒绝,但经了师昧先前一问,又觉得这孩子今天晚上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便改口同意。

二人一道下楼,薛蒙已经在了,墨燃正吩咐店小二拿给楚晚宁的那一份,见了楚晚宁不禁又惊又喜。

“师尊!”墨燃将一碗热腾腾的细面放在楚晚宁面前,“你下来啦!”

楚晚宁应了一声,淡淡道:“继续坐在屋里,怕你又洗了第二次头发来找我擦。”

墨燃哼道:“我才不会麻烦师尊第二次呢。”这话就是指责薛蒙去找了楚晚宁,薛蒙自然不依,梗着脖子道:“我就去了一回,哪里有第二次!”

墨燃又端了另三碗加了辣的面过来,没好气地放在薛蒙面前一碗,然后轻手轻脚地放在师昧面前一碗。

师昧道了谢,这才说:“我也去麻烦师尊了,阿燃不会与我生气吧?”

墨燃自然是道:“怎么会呢!你要是不去怎么能把师尊请下来!”又将两盘小菜一左一右放了,右边的给师昧,加了辣椒,左边的给师尊,一点辣没放。

墨燃笑道:“师尊,芝麻油拌的,你尝一尝。”

楚晚宁伸筷子夹了,道一声不错,墨燃更是高兴,又凑到师昧旁边去小声说话。师徒四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餐饭,中间掺和着薛蒙与墨燃斗嘴无数不提。高冷的北斗仙尊便在这一餐中染上了些烟火气,热腾腾的面条烘得他面色微红,一双眼睛更多几分温柔。

待用完了宵夜,自有小二收拾碗筷。四个人一起上楼,路过一间客房时,忽听得什么东西撞在门上,而后传来男子低沉的喘息,与女子压抑的小声尖叫。

薛蒙大为不解:“这么晚了,打架呢?”又打抱不平,“男人怎么可以打女人呢!”

墨燃本觉得听了人家的动静有点尴尬,听薛蒙这么说却想笑。他扯着薛蒙正要小声解释,却见楚晚宁耳朵微红,脚步匆匆,听他喝道:“还不快些走?要在这里听不成!”

墨燃心道楚晚宁素来高洁,哪里愿意听这等靡靡之音,忙左手扯着还要问的薛蒙,右手扯着师昧走了。四人一直回了各自的客房,墨燃才想起来:楚晚宁秉性高洁,不该跟薛蒙似的当人家在打架吗?怎么那么点动静就听出人家在翻云覆雨,哪里来的经验呢?前世他跟楚晚宁做了那么多次,楚晚宁分明就是一点经验没有的。

这么一想墨燃简直躺不住了,他翻个身,又翻个身,夏司逆受了惊吓的样子,前世后来楚晚宁强撑的样子,被刻意提起的九歌……

屋中似有奇异的香气,好似这家店于被褥之上用了熏香,墨燃想了一会儿便不知不觉睡着了。他睡着后,先后有两个人进入他的房间,一个是楚晚宁,来悄悄探查八苦长恨花的枯萎程度,一个是师昧,他推门而入,未做什么,只是站在墨燃床前,看了他很久。


未完待续——

他喊他,他嗯他,他爱他,他爱着另一个他,另一个他爱着第一个爱人的他……

师尊确认墨燃重生进度:百分之八十

墨燃确认师尊重生进度:百分之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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